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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殊就晃着她的胳膊,甜腻一笑,“我就知道舅母疼我!”
舒氏笑着拍拍她的手,“听说你最近喜欢上了根雕,正好前几日有管事供上来一件好的,我就给你留着了,你走的时候带上”。
叶青殊噗嗤一笑,“舅母又在笑话我了,我哪里喜欢什么根雕,那天不过同表哥开个玩笑罢了”。
那天叶青殊和支其华的一番动静,自然瞒不过舒氏这个当家主母。
舒氏自然也知道叶青殊根本不懂,也不喜欢根雕,那叶青殊怎会突然跟支其华要那尊千手观音?
又恰恰是在自己说过那番话之后,就很值得琢磨了。
舒氏仔细打量着叶青殊的神色,叶青殊笑容粲然,纯澈而坦然,没有一丝避讳躲闪。
舒氏鼻头一酸,眼眶瞬时就红了,她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失态。
阿殊——
她果然没白疼她一场,更没有看错她!
叶青殊晃着她的胳膊,撒娇道,“这满支国公府谁不知道那些个根雕啊木雕啊玉雕啊,是表哥的心头宝!阿殊才不要,不然表哥又要怪我夺他所爱了!”
舒氏被她逗的笑出声来,“那就让你表哥和你说去,你们兄妹的事,我可管不着,否则两面不落好就算了,还落得两头埋怨!”
“那我就吃亏跑一趟,替舅母将那根雕送给表哥去,正好表哥上次说要和兄长切磋切磋棋艺呢!”
舒氏笑着点头,叮嘱她好生吃饭,多穿些衣裳,这大冷天的别着了寒气,又说上次见她那狐裘穿着好看,特意寻了些好皮子,一会给她带回去,过年裁件新的穿,这才不放心的走了。
舒氏走远后,叶青程就若有所思问道,“阿殊,你在与舅母打什么哑谜?”
叶青殊虽不愿瞒他,只这样的事,到底不好意思说出口,冲他一挤眼,“你猜?”
叶青程失笑,见她不愿说,也就不再追问,“累了吧?我们去那边的亭子坐坐?”
两人坐了一会,便有小丫头送来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匣子,两人便又往沁兰苑去。
叶青殊在支国公府肆意惯了,不太想走了,就叫了滑竿来,打趣道,“劳烦兄长为我押轿子了”。
叶青程挑眉,“阿殊好像很高兴?”
叶青殊学着他的样子一挑眉,“你猜?”
叶青程摇头笑笑,不紧不慢走在滑竿旁陪她说些闲话。
两人进了沁兰苑,远远竟看见支其华在阳光最充足的地方系了个吊床,双臂枕在脑后,懒洋洋的躺在上面,吊床还左右晃荡着。
叶青殊一见就笑了,侍立在旁的石笔忙恭身行礼,“见过表少爷,表姑娘”。
支其华睁开眼睛,侧过身子瞧了一眼,就要起来。
叶青殊忙道,“别,扰了表哥的雅兴,就是我的错了”。
支其华笑笑,却还是令石笔伺候着起身,朝叶青程一抱拳,“真是失礼,请表弟和阿殊稍候,我稍后就到”。
石砚引着两人进了勤径斋,不一会,支其华就过来了,却是已重换了衣裳,梳了头发。
叶青殊嗔怪瞪了他一眼,支其华微微一笑,“阿殊这时候不是该在陪外祖母歇午觉,怎的有时间过来?”
“兄长说想逛逛园子,我就陪他走了走,正好碰到舅母,舅母说新得了座根雕,我就帮舅母送过来了”。
芳草奉上舒氏命人送来的匣子,支其华打开,却是一尊喜上眉梢的沉香木根雕。
支其华来回打量摩挲了半晌,摇头笑笑,“这根雕材质虽贵重,人工雕琢的痕迹却太重,算不得上品,母亲定是被人哄了,还巴巴的托你送过来”。
喜上眉梢——
舒氏的用意再明显不过,支其华却说出了这番话,态度亦坦然诚恳,这是,还不知道舒氏的心思?
叶青殊眸光在支其华身上溜了一圈,笑道,“舅母哪里懂这些,瞧着喜庆便觉得稀罕呗,表哥,你上次不是说要同兄长切磋切磋棋艺么?我将兄长带过来了!”
支其华命人摆开棋盘,和叶青程下了起来,叶青殊就摸出荷包,一边看一边磕瓜子。
支其华瞧了她几眼,见她兀自没有自觉,摇头失笑,“听闻蜀中民风彪悍,阿殊去待了几年,倒是颇得了几分真味”。
叶青殊撇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嫌弃我磕瓜子吵着你了”。
“我怎会嫌你?只是提醒你外人在的时候万不可如此,姑姑不管事,改日我同母亲说说,给你请个教养嬷嬷好生学学”。
叶青殊继续撇嘴,“你自己听听,还说不是在嫌我?”
支其华笑笑不再与她争辩,认真下起棋来,叶青程棋风稳重,时有诡谲之笔,他也分不出心来。
两人一盘棋足足下了将近半个时辰,最后叶青程赢了三子险胜。
支其华仔细看了看棋局,笑着一拱手,“表弟棋风奇诡,我输了”。
“侥幸罢了,表哥谬赞了”。
叶青程倒了一杯茶,试了试温度,递到叶青殊手边,“喝口水,小心上火”。
这小半个多时辰,叶青殊除了嗑瓜子就一直不停的拿着玉笛在手中转,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叶青殊接过一口喝下,又十分自然的将杯子还给叶青程,瞧了瞧自己的手,“芳草,去打些水来”。
芳草打了水伺候叶青殊净了手脸,叶青程又倒了杯茶递到叶青殊手边。
叶青殊依旧是一口喝下了,又将杯子还给了叶青程。
支其华瞧着,不知怎的就有些碍眼,拧眉开口道,“阿殊,是谁惹你生气了?”
叶青殊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这么说?”
“还是说,你是在紧张?”
叶青殊转笛子的手一顿,支其华眉头蹙的更紧了,“阿殊,发生什么事了?”
叶青殊干巴巴笑了笑,“哪里有的事,我就是看着你们下棋无聊”。
紧张?
是的,是紧张!是害怕!
出嫁从夫,以夫为天,一想到要将自己的下半生交给其他人,即便那个人是支其华,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了,害怕了!
从上辈子走过来,她极度厌恶那种无法选择、更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感觉。
自从明白舒氏和支其华的心意后,她无数次分析过其中的利弊,得出的结论都只有一个,如果她一定要嫁人,那么嫁给支其华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她从来都不优柔寡断,在这件事上却迟疑的裹足不前,甚至一直催眠自己,她还小,她还有时间慢慢考虑,慢慢等待时势的变化。
可今天,见舒氏小心翼翼的试探她的口风,她却忍不住心酸了,心软了,也冲动了。
那是疼爱了她几十年的舅母,是疼惜了她几十年的表哥,她怎么能让他们胆战心惊,惶惶难安?
可她冲动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过后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了,害怕了,一辈子太长太长,长到她根本看不到终点,根本无法将之托付给另外一个人,即便他是她最敬爱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