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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枪了、开枪了,还没有带警官证、传唤证、搜查证,朱所长明白的很,如果陈观不放手,他这次铁定要倒大霉了!
朱所长现在最迫切、最现实的愿望就是陈观能够放过他,不要揪住他的违规违章不放,让他能够安安生生的回到龙湾镇去,哪怕这辈子再也不进陈家的院门都行!
朱所长知道,陈观说这罪那罪都是扯淡,他是恨上了自己,认为自己和白爱国、白保国兄弟沆瀣一气,不想让自己再穿警服了。这小伙子狠着呢!而且,倒霉的绝对不是他一个人,白爱国、白保国兄弟两个也好过不了!
陈观让村民们去报警,说的是两个不明身份的人冒充警察、持枪进入民宅,还开枪了。这样一来,就是公安内部最严重的涉枪案件,朱所长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县局接到报警后必然是鸡飞狗跳,很快县局在家的领导、甚至是县委、县政府主管政法的领导就会亲自率队向五龙峪赶来。而且,还会出动特警,以防不测。
除非他能在县局~~领导赶到前和陈观和解,否则的话,那种结果不敢想,想想都让人悔断肠子!
眼看着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县局的领导和同志很可能已经上路了,时间不等人,朱所长心急火燎的,偏偏陈观嫌他啰嗦,不再和他废话,让他坐冷板凳去了。
院子里早已没有了开始喝酒时候的喜庆和热闹气氛,五龙峪的老乡们吃饱的、没有吃饱的都站在院子里,形成了一道圆形的人墙,把朱所长、小杨和陈观、李福来等人圈在中间,默默地等待着。
这个时候,朱所长非常需要一个能够在他和陈观之间进行沟通的人。
村支书徐忠厚来了。
白爱月毕竟是村妇联主任,受了陈观羞辱、哭着跑出去后,想想这事儿闹大了,朱所长都鸣枪了,可咋收场么?就跑到了设在白家大院的村委会,拿起电话就打徐忠厚的传呼机,一连打了三遍,这才爬在村委会的桌子上嚎啕大哭一阵儿,然后洗了把脸,出了白家大院,到村西头去迎徐忠厚。
徐忠厚家没有装电话,也不光是他家没装,全五龙峪村就村委会一部电话,乡里有特别紧急的事情找他的时候,都是打他的传呼,他会很快赶到村委会回电话的。
白爱月是徐忠厚未过门的儿媳妇,又是他极力推荐提拔的妇联主任,家在五龙峪村,守着村委会的电话,比别的村两委班子成员和徐忠厚联系的要多。白爱月连呼三遍,徐忠厚就知道发生了必须尽快来处理的事情,很快就会赶过来的。
徐忠厚一下午都在地里割麦,天黑后和老婆、儿子、闺女、女婿一起把割完的麦子捆好、装车,拉到了场里。
割了一下午麦,徐忠厚也累了,就老婆和两个闺女回家做饭,让儿子和两个女婿把打麦机挪到位置,准备明天打麦,自己在场边坐下,掏出烟,慢慢地吸开了。
徐忠厚有两个闺女一个儿子。两个闺女都已结婚,全都嫁在龙湾镇,家里都开有门市,日子过的不错。因为她们两家地都少,又能使用小型收割机,早早的就过罢了麦收,带着女婿回来帮父母收麦了。
五龙山区的人习惯上把明水城叫城里,把明水沿岸的平川地带叫川里。
龙湾镇在县城正西,紧依明水,是标准的川里。
两个女婿都是川里人,做生意、想法赚山里人钱的时候精明,干农活不中,比起徐忠厚的儿子差远了。
看着儿子领着两个姐夫在挪打麦机,徐忠厚就想,两个女婿干农活不行,赚钱却是好手,眼见着两个闺女都是好日子,得多给儿子考虑考虑了。等收完麦,去龙湾镇一趟,找找书记、镇长和土地所的人,看能不能在龙湾镇批块宅基地,给儿子盖座房子,最好是临街的,一楼当门面,二楼住人,将来儿子结婚后生活就有保障了。
一想起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徐忠厚心里就美滋滋的,觉得这辈子赶上了好时候,总算是从大跃进、阶级斗争和农业学大寨中熬出来了,可以好好的过过舒坦日子了。
想想过去五龙山区最有名的大地主白德礼也不过是高跷腿、坐小椅、吃白馍、蘸蒜水,徐忠厚心里就暗笑了一声,觉得现在五龙山区的老百姓大多数都能过上那种日子。特别是自己家,摩托车、三轮车、传呼机一样不少,比过去的土财主拽多了!
正在畅想呢,就听到五龙峪方向传来一声脆响,徐忠厚一激灵:“出事了,是手枪声!”
山区的夏夜都非常静悄,朱所长一鸣枪,声音就传的特别远。
徐忠厚年纪大,见识的多,猎户的土枪、民兵打靶用的老套筒、中正式、半自动的声音他都能听出来,这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手枪声。
徐忠厚赶紧交待儿子招呼姐夫们吃饭,自己三步两步往家跑,到屋抓了一块烙馍三下五除二吃了下去,接过闺女端过来的凉茶喝了一大碗,就推出自行车,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腰里的传呼机“滴滴滴、滴滴滴”响了起来,而且是一连响了三遍,徐忠厚低头一看是村委的电话号码,就知道确实是五龙峪出事儿了,这是儿媳妇、妇联主任白爱月在传呼他。
徐忠厚不敢迟疑,骑着自行车就往五龙峪村赶。
见到白爱月后,徐忠厚一问情况,就知道是白爱国、白保国弟兄两个去把派出所搬来了,登时脸就黑青黑青,不为别的,就为白爱国竟然敢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徐忠厚铁青着脸,推着车子在前面走,白爱月跟在后面,翁媳两个朝着白爱国家走去。
徐忠厚没有先到陈观家的现场,而是去了白爱国家,是因为他听白爱月说陈观已经把朱所长撂到了地上,知道朱所长没有机会再开枪了,他要去问问白爱国到底和朱所长咋说的,弄清情况。
白爱月是徐忠厚未过门的儿媳妇,也是他一手推荐提拔的妇联主任,白爱国也是他支持选举的小组长,都是他的嫡系、亲戚,那是自己人。
白爱国和白保国从龙湾镇回来后,躲在家里没有露头,一心一意盼着朱所长把陈观带走呢,连老婆、孩子和堂妹白爱晓想去陈观家吃饭、看热闹都不让去,惹得不知内情的婆娘直骂这弟兄两个神经病,害眼红,肚子里别说能撑船了,连个米粒都放不下。
眼瞅着派出所的三轮摩托亮着车灯开进了村,接着又听到了一声枪响,白保国就兴奋地对哥哥白爱国说到:“老朱这人行,厉害,连枪都用上了,这下老陈家该吓得满院屎尿味了。陈观这小子,年龄不大,毛都没长齐,还想在五龙峪抖威风,我看你这次咋收场!”
白爱国比白保国年龄大一点,想的事情多,听到枪响,马上就想到要是能让兄弟去派出所干该多好,哪怕是当临时工呢,警服一穿,警棍一拿,想揍谁揍谁,想抓谁抓谁,那老白家可是风光了。
白爱国没有接白保国的话茬,热切地说到:“保国,老徐啥时候来了,得给他说说,让他找找乡里的书记,看能不能让你到派出所去干,咱不图钱,就图个遇事有人照应。”
白保国没有想到大哥处处替自己考虑,高兴的不得了,张口就说:“行!哥,你张罗,花多少钱无所谓!狗日的老徐必须得给咱帮忙!凭什么咱那么漂亮的妹子就得嫁给他那又黑又矮的儿子啊?明水城好小伙子多的是!他得给咱办事,不办不中!”
弟兄两个算计了半天,没有看到派出所的三轮摩托开走,也没有见到在陈观家喝酒的人散去,白保国就又说到:“老朱这货不值钱,十条烟就把他打反了。看看,这货直接就在陈观家审讯开了,便宜五龙峪人了,免费看公安审讯的电影!”
白爱国嘿嘿直笑。
徐忠厚到白爱国家的时候,白爱国弟兄两个还爬在墙头上朝陈观家张望着呢!
徐忠厚本来就是黑脸,此时脸色在灯光映照下更是黑青黑青,都快拧出墨汁来了!
徐忠厚问白爱国是不是他去叫来的派出所?
白爱国头摇得拨浪鼓一样,矢口否认,说是自己听了徐支书的话,哪里还会去找派出所。
白爱国弟兄两个消息不灵,不知道陈观家院子里是什么情况,还以为朱所长正在现场审讯呢,才不会承认是他们去告的黑状呢!
徐忠厚满心希望不是白爱国去找的派出所,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眼见白爱国对他都不说实话,就撂下一句狠话:“那中,你的事情我不管了,你爱咋折腾咋折腾!”
说完,徐忠厚扭头就走。
白爱月慌忙喊到:“支书,你别走,再问问!”
扭回头,白爱月就对两个哥哥说到:“朱所长对天开枪,想吓唬人,没想到人都是吃饭长大的,不是吓唬大的!朱所长和小杨已经被村里人围起来了,脱不了身了,你们还在说瞎话!”
白爱国这才慌了,连忙拉住了徐忠厚,又是喊支书,又是叫叔,把徐忠厚拉了回来,一五一十地说了实话。
徐忠厚听了,这才知道真的是白爱国干的,而且是用十条红塔山烟向朱所长行贿才让朱所长和小杨来抓陈观的。
朱所长面对陈观矢口否认得了白爱国的好处,岂不知白爱国就是个老百姓,没有他那样的反侦察能力,转眼间就把他卖了。
当然,白爱国之所以告诉徐忠厚,那是因为是自己人,相信徐忠厚不会告诉别人的。
听完白爱国的话,徐忠厚想了一会儿,又问白爱月这事乡里现在知道不?
白爱月走的早,陈观叫人向洛水县公安局报案的事情她不知道,就老老实实地说没有给乡里打电话,只给支书打了传呼。
徐忠厚听说乡里不知道,长出一口气,让白爱月现在就去村委会,看住电话,不能让人往外打电话。要是乡里知道老朱在这里开枪了,恐怕事情就不好办了。这事儿,和说和说就算了,不能弄大,事情弄大了的话,老朱就惹大麻烦了,说不定副所长都干不成了。
白爱国刚才还想着让徐忠厚找乡里说说、让他兄弟去派出所干呢,一听徐忠厚说的这么严重,登时就吓住了,慌忙喊婆娘给徐支书端饭、泡鸡蛋茶,可怜巴巴地求徐支书无论如何想想办法,千万不能让老朱惹麻烦,毕竟人家是来给咱办事的。
徐忠厚冷冷地说:“不是给咱办事,是给你办事!是你当小人惹的麻烦!都是乡里乡亲,又是个小孩子,值当下这样的黑手么?你这样做,就不怕五龙峪的社员们戳你的脊梁骨么?”
徐忠厚年龄大,习惯于把村民说成社员,保持着人民公社时期的称呼。
白爱国一声不吭,只是给徐忠厚让烟、点火!
徐忠厚在白家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喝了碗白爱国媳妇端来的鸡蛋茶,抽了两支烟,这才起身向陈观家走去。
徐忠厚来的有点晚了,陈观虽然没有从朱所长口里套出白爱国究竟给他送了什么好处,但是已经把朱所长违犯执法程序、违法违纪的事情弄清楚了。而且,白纸黑字记录了下来,还让小杨签字了。
朱所长和徐忠厚都是熟人,这一看见徐忠厚进来,就象看见了救星一样,说话都带哭腔了,拉着徐忠厚的手,把自己接到白爱国举报出警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附在徐忠厚耳旁低声说道:“徐支书,这个陈观很厉害,抓住了我们没有带警官证、没有开传唤证、搜查证的错处,不松手,看样子是要脱兄弟的警服了。无论如何帮兄弟一把,大恩不言谢!”
徐忠厚听的直皱眉头,刚才他还听白爱月说乡里不知道呢,怎么现在都向县局报警了呢?
徐忠厚忍不住向陈观看去,只见陈观闲闲散散地坐在桌子旁,几年不见,长高了,长壮了,象个五龙山的汉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