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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于侯府的往事,每个人都各自抓住了自以为知晓的内情而延伸猜测,其实皆不全面,大概除了侯爷自己,没有人能知晓真正的内情,所以侯爷其实远没有表面上那般不问世事。
谢景翕在瞧见侯爷的第一反应之时,就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而方姨娘也一定是抓到了她不为所知的什么事,才敢这样冒险,只是唯一没有预料到的大概就是侯爷的态度。
方姨娘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掌管侯府,而眼下唯一能阻挡她的便是谢景翕以及整个长房,她一定是想要给长房来个釜底抽薪,那么这个王管事就一定是与长房有关的人,谢景翕思来想去终于想通了事情的关键,这个王管事一定是跟嵇氏有关的人。
至于再往深里头的牵扯,她就猜不到了,侯爷的反映讳莫如深,实在叫人捉摸不透,没准王管事的事他都知晓呢,就像他容忍顾昀一样,也纵容着嵇氏的老家人呢?
王管事的事侯爷自然是有数的,府里的大小事大概也没多少能瞒的过他,比如之前囤粮,粮价高出实际这事王管事与侯爷是知晓的,只不过侯爷如往常一般没有计较罢了,多点少点的不是什么大事,就只当是替二房屯了粮而已,虽然后来方姨娘说的缺斤少两高价出手的事他们没有想过,但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侯爷也不可能再回头去查,唯一的触动大概就是二房的手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长。
再说李账房私做假账的事,别说侯爷,连王管事也不大知晓,他是个忠厚老实的汉子,并不精通内院这些弯弯绕绕,更不清楚账务一事,就算是告诉他这账本子是假的,他估计也分辨不出来,所以侯爷找王管事私下询问的时候,王管事便与侯爷告罪。
“侯爷,我们家那口子的事我实在是不知情,若是查的属实,那侯爷也不必顾忌我的面子,一定严惩便是。”
王管事的为人侯爷信得过,他说不知情那就不是虚话,侯爷也并没有存了严惩之意,只是李账房若是手脚不干净,那便只能裁撤了她账房一职。
“你且起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难为她,只是有关于上次囤粮之事,你可知二房还做了其它手脚么。”
王管事依旧跪着,“侯爷,囤粮之事是顾泉少爷牵线搭桥,这您是知晓的,您也嘱咐我不必计较太多,当时我也比对过其他几家粮价,给的价格相差并不大,所以这才交给顾泉少爷全权交涉,即便这价格是顾泉少爷虚报,我想也差不太多,所以按照您的意思便没有计较,至于别的就不知情了,分量上也是两家平分,我没有过问的仔细。”
侯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李账房与二房之间可有什么来往?”
“这……”王管事想了想,“应当不至于吧,据我所知也就只是与几个管事媳妇有些私交,这些管事我也是有往来的,难道侯爷怀疑她……”
“我不过问问罢了,你心里有数便好,李账房是不能继续留在账房了。”
王管事心事重重的退下不提,曾氏这边却因为查账的事发起火来。
“我没想到李帐房居然真的背着我做出这等好事,枉费我往常那样信任她,居然还跟二房的人有牵扯,他们平日里不知往咱们府里捞过多少好处,我跟侯爷从来都没说过什么,难道我们还会难为他们一家子不成,何苦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方姨娘道:“谁说不是呢,咱们侯府对他们仁至义尽,二房也实在上不得台面了,只是咱们给的终究有限,他们不能满足,还不知暗里挖走了多少好处呢,那王管事两口子,枉费侯爷与太太这样信任他们,怎么能背叛侯爷呢?”
提起王管事就等于是往曾氏心窝子里戳,只是嵇氏这根刺已经在她心里戳了几十年,估计是没有拔出来的那么一天了,在侯府里嵇氏这两字最好提都不要提,所以曾氏就只能在心里干憋屈说不出,着实是憋闷的紧。
见曾氏不搭茬,方姨娘有些不甘心的样子,眼见着她查出了这样大的罪证也不见侯爷发火,曾氏也成了锯嘴的葫芦,光扳倒一个李账房又有多大用处,侯府掌家媳妇还是她谢景翕。
“太太,据我所知,大少奶奶跟前的方玳也是个看账的好手呢,您说她管了将近一年的家,怎么会看不出帐里的问题呢,还是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另外我查到几个管事妈妈的手脚都不大干净,大少奶奶这样惯着她们做好人,也实在不负责任了些,谁知道有没有从中间也捞好处呢?”
这点方姨娘还真是小看了长房,她只当谢景翕嫁妆不多,大公子又常年不事生产,必定是手头紧缺的,趁着侯府没分家,还不是多捞一点是一点。
曾氏就比她看的明白,虽然顾昀在干些什么她也不清楚,但她很是聪明的不掺合长房的事,“老大屋里是不缺银子的,他们一直都是自己开火,并不用官家的银子,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言外之意就是说侯府还未分家,大房本来就是吃住在侯府,人家平时已经是自己掏银子过活,哪怕伸手拿点银子也不是问题,侯爷不会过问的。
方姨娘咬着嘴唇心里发狠,现在才觉的大房并非她想的那样好对付,曾氏在侯府里的话语权实在有限,不管是侯爷还是顾恒顾昀,都不大受她管控,像是管家这样的大事,就必须要侯爷点头才算。
曾氏将刘嬷嬷唤进来:“你往常管着侯府的事,几个管事妈妈们私底下的那点猫腻你可清楚?”
刘嬷嬷面有为难,“太太,有些事您也是知晓的,往常她们贪些小便宜之类,我也会说几句,但这种事总归是杜绝不尽的,谁成想李账房能有这样大的胆子,我听后亦是吃惊不小,不过看在多年的面子上,要不您私下里问一问李账房?”
刘嬷嬷这是提醒曾氏念些旧情,毕竟是娘家陪嫁来的,不至于真的喊打喊杀的,打发回老家养老便是,曾氏点点头,“便叫她过来吧,另外几个管事也候着,我要一一问过才行。”
曾氏似乎已经默认了方姨娘的建议,这些管事妈妈若是不能再用便裁换掉,资历老了心也大,都快成侯府半个主子了。
然而曾氏叫刘嬷嬷去召唤李账房,人没带来,却是带回来李账房上吊的消息。
“太太,我这还没到账房跟前的,就听闻李账房上吊了,说是要一证清白,还留了遗书,说她没有对不起太太,也没有做假账,太太不能信任她,不如死了算了。”
“上吊?”曾氏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人还在不在?”
刘嬷嬷道:“也就差一步了,是王管事赶来的及时,这才把人救下来,不过吊的时间长了些,这会还没救醒呢。”
这就不像是演戏了,上吊这种事可不是好玩的,万一没人瞧见,说咽气就咽气了,那难不成李账房真是冤枉的?曾氏头都大了,这一桩接一桩的事没完没了,到底是要该信谁!
李帐房是否真清白不得而知,但她这一上吊不要紧,其她几位管事彻底被激怒了,均跑到账房外嚷着要替李账房讨说法,都是为侯府兢兢业业几十年的人,平白就能被一个姨娘诬陷,这万一运气不好真吊死了,那得寒了多少人的心,所以坚决要求方姨娘还她们的清白。
侯府前所未有的暴动堪比农民起义一般阵仗,侯爷派赵管事带人去劝诫,全被一帮妇人给骂跑了,最后还是侯爷亲自出面,应允不会轻易冤枉裁换管事才作罢,只是这样以来,侯府家下人都被她们搅动的人心不稳无心做事,简直一片乌烟瘴气。
谢景翕听到前院的动静,当机立断的叫方玳出面安抚几位管事,而她自己则径自去往账房,趁大家都在闹的时候,一把火将账房给点了,没有人会料想到谢景翕居然会去烧账房,等到大家都反应过来的时候,帐房已经被烧的差不多了。
本来躁动的侯府被一把火给烧的集体愣住,大家也顾不上其他,七手八脚的先救火要紧,曾氏吓的魂不附体,“是谁放的火,火势怎么样了,可不能叫火势蔓延啊!”
刘嬷嬷道:“太太您且别着急了,大火已经在扑灭了,大少奶奶应当不是故意的吧,您还是等火灭了再问她吧。”
一旁方姨娘冷哼一声,“我看大少奶奶就是故意放火烧罪证的吧,明知道李帐房做了假账,还一把火替她解决了后患,还说不知情不包庇,谁信啊!”
刘嬷嬷忍不住呵道:“方姨娘快少说几句吧!是非黑白自有太太侯爷分辨。”
方姨娘忍着一口气,不甘心的咬着牙。
那厢侯爷也怒不可抑,“是谁这么大胆子放的火!”
赵管事支吾道:“是……”
“是媳妇点的火。”
谢景翕不请自来,见面就给直接给侯爷跪下,侯爷惊讶不已,“你,你这是作甚?”
谢景翕道:“父亲恕罪,媳妇先斩后奏,但求父亲责罚,只是父亲责罚以前,先听媳妇说几句,媳妇进侯府时日不多,有些规矩不大懂,但是媳妇想,再怎样也是和气为先,和气方能行的长远,与其这般查来查去的扰乱人心,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不管是侯府还是二房,总归是一脉所出,何必计较的这样仔细,那账就是翻出来又如何,最多就是丢了几万两银子罢了,难不成还要闹到官府家丑外扬么,银钱事小,人心为大,府里人若是不齐心,纵有万贯家财又能如何,是以媳妇斗胆烧了账房,过去的账便这样一笔勾销不再提,父亲若是觉得媳妇错了,媳妇认罚!”
侯爷听她一席话不禁愣住,老大这媳妇当真是不简单,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见其顾全大局之胸襟实在不输男儿,便是顾恒顾昀两个也难做到她这份上,一时难免心有所触,心想若是真有一天能如她说这般一家和睦,他真是死了都闭上眼了。
侯爷心中百转千回,末了只换做一声叹息,“你做的没错,账本子烧了就烧了,只是如此以来,李账房便不能再留了,便打发她去庄子里吧。”
谢景翕一惊,但还是应道:“但凭父亲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