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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泓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手中突然一空,初始以为她是在耍性子,现在看来却不是,这小女人八成是想到一边去,心里半是苦涩半是甜蜜,摇摇头苦笑地往寝室而去。
荀真健步如飞地回到寝室内,倒在龙床内生着闷气,其实心里也知道这样有点小题大做了,毕竟他不知情,但是心里总觉得委屈与难过,突然后背有热源靠近,不依地挣了挣。
宇文泓使劲揽紧她,自从两人情定之后,她很少就一件小事这样闹别扭的,她越是挣扎,他抱得就越紧,“真儿……”
“你生辰那天只怕没少嘀咕我吧?你也不问问?一径的以为我没有将你记在心上么?天地良心,我又岂会不将你放在心上?你可知为了将鸡蛋染得均匀又好看,我足足不停地搅拌了近两个时辰,还有寿糕等物也是我亲手一个一个捏的,为了让你感受到我的心意,我都没有让方珍司膳她们插手,即使手臂酸了我仍然坚持着,到头来却只成为了柳心眉踩在脚下的物品……”越说越委屈,她的金豆子一颗接一颗的掉落,回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她的心意他没有看到,不代表不存在?
宇文泓心疼地将她的泪水轻轻地抹去,心里如波涛一般起伏不定,听她道来才知道她的心意有多重?凭着他给她确立的身份,她只需在那儿动动嘴皮子,自然有人会去做,哪需要自己亲自动手?感动地吻了吻那红红的眼睛,大手在她的腹部轻轻地抚摸着,嘴里却是反过来道:“哭成这样真丑,我们的孩子要嘲笑你啦?”
“他敢?”荀真驳道,“还有放开我,我还没与你和解呢……”哪能那么快向敌营举白旗?
宇文泓看着她不肯妥协的样子,用唇堵住她的嘴,不让这张小嘴再说些抱怨的话,她的利齿却咬破他的舌尖,血腥味渐渐弥漫在口腔,可他仍没有退缩,更紧地纠缠着她的小小香舌,一刻也不松开。
身子渐渐地压在她的身上,忽而记起她仍怀着孩子,怕伤到孩子,一个使力让她的身子叠在他的身上,大手游移在她的美背上,安抚她的情绪。
荀真的抵抗越来越弱,渐渐不敌他的坚持,被他的柔情攻陷,任由他胡乱作为。
两人亲热了一会儿,他没有更进一步,自从确认她有孕之后,他们已经没有再行房,就怕会伤到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宝贝,松开她的唇,压制小腹内上升的火花,抚摸她嫩滑的脸蛋,“真儿,这件事是我不好,那天没收到你说要给我的惊喜,我还以为你没将我放在心上,只是说句话耍着我玩……”感觉到她又要挣扎,他忙又紧了紧环着她的怀抱。
她的双脚踢打他的小腿,小脸上满是被误解的气忿,这就是她会生他气的原因,比自己的心意被柳心眉夺去还要生气,他怎么可以误解她的心。
他的腿任由她踢,但却是怎样也不松手,“真儿,你为何非要想歪了去?就不能换另一个角度看问题,如果我不重视你不在乎你,我何必要为了你没有兑现给我的承诺而记于心上呢?我若对你没心,相信我,我不会耿耿于怀,这个世上打着关心我的旗号接近我的女人多了去,我眼不瞎心不盲,难道不会分辨?”
荀真听着他剖心的话,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了,现在才知道仍没有看懂他,挣扎的动作渐渐地停了下来,双眼仍含着一抹泪,定定地看着他,“为何我是独特的那一个?”
宇文泓笑了笑,反身将她按在身下,但他的身子却是悬空着,仅用单手支撑着自己的体重,另一只手在她的娇躯上游走着,最后握住她的心脏,听到她闷哼了一声,这才放松了手劲,“因为你这儿是纯净的,即使你有些小性子,但在我眼里是可爱的,真儿,即使你有时候任性起来颇让人伤脑筋,但就是那般吸引我的目光,你,天生就是来克我的……”
“越说越离谱。”荀真的小脸渐渐展现笑容,轻啐了他一口,“孩子,我们不听你爹瞎扯淡,明明就是他不好。”确实如他所言,这件事反过来看,倒是看得出他待她的心是与众不同的。
对于她而言,他就是她的世界。
看到她笑了,他这才放松了下来,躺在她的身旁,“真儿,我说的都是真心的,上了柳心眉当的这件事,确实是我的疏忽,我以为你乐不思蜀了,所以才会着了她的道,对了,她还从我这儿骗走了南方小国进贡而来的一小箱硕大珍珠。”突然坐起来不满地道,这柳心眉够奸诈的。
荀真嘲笑道:“活该,谁叫你以为她是真心想要给你送生辰贺礼的?这回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谁让你当时相信她?”话里仍有几分酸意。
“真是便宜了她。”宇文泓挥拳道,随即小气地道:“不行,无论如何要讨回来,待会儿就让孙大通到贵绮宫中拿回来才行。”
柳心眉的行为太恶劣了,她人虽在大牢里呆着,可是贵绮宫里她的物品却是保留着,毕竟她的妃号仍在。
荀真这回想到那小太监上回编出来的话,开玩笑道:“你生辰那天可有喝醉?她是不是趁机扶你回来?不会是还借机勾引你了吧?”
宇文泓却是吃惊地看着荀真,她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孙大通告诉你的?真儿,她只是扶我回来,我们可是什么也没干?”忙澄清,不想她因此产生什么误会?
荀真原本是开玩笑的,但一看到他认真解释的样子,顿时也坐了起来睨着他,“是真的?孙公公没在我面前嚼这些舌根,是那个给我送信的小太监说的,她到底怎么勾引你了?”一副打算秋后算账的样子。
宇文泓又一把抱着她,没想到柳心眉带来的祸事一浪接一浪,在这件事上他理亏,虽然她没有再挣扎不让他抱,但是脸上却是紧绷起来,叹息一声,这小气的小女人,到底知道不知道他是皇帝?即使真与柳心眉有什么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都怪自己将她宠得无法无天了。
“不是你想的样子,那天我有些微醉而已……”一五一十地告诉给这小女人听,他的声音很醇厚,听来颇具磁性。
荀真很认真地听着,其实何尝不知道自己问这些是过份了?
他不至于会骗她,遂伸出两手环着他的脖子,“我知道自己过态了,你不要恼我,我现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对着外人兴许还能收敛些,但你是我的枕边人,泓哥哥,我不想在面对你时也要戴面具,我们虽没有夫妻之名,但我已当你是我的丈夫,是我的依靠……”所以她才会紧张,才会为了他那一点点的不信任而生闷气,一切只因她太在乎他。
宇文泓紧紧地抱着她,轻抚她的秀发,轻喃着她的名字:“真儿……”
傍晚的时光似乎停止了,只余一对有情人在那儿互相依偎,互诉衷肠……
孙大通缩在门外听了半晌,没再听到争执声这才满意地笑着放轻脚步离去,心里始终恼这两个小太监欺上瞒下,这么久都没有老实将那天的情形早早说出。
因此吩咐下去打的板子一定要重,没一会儿即将人打得出气多入气少,待五十板子过去,那两个小太监已经庵庵一息了,他方才起身笑道:“待他们咽气了就拖出宫去喂狗,这就是不听咱家吩咐的下场,你们都好好看看,还有派人去给管天牢的狱卒传话,接连十天都给柳心眉送去馊食,哼,咱家的名誉都被他们断送了,还差点惹下大风波。”这口鸟气还是要出在柳心眉的身上。
天牢里,柳心眉一看那饭菜都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虽然没给她腾那干净的牢房,但是在吃食上还是没有过多的苛待她,现在怎会送这种猪都不吃的食物给她?
披散着头发,一身囚衣的她将那饭食掀倒在地,狠狠剜了狱卒一眼,“你作死啊?居然拿这些吃食给本宫?如果传到太后娘娘的耳里,定饶不得你,去,给本宫端一盘烧鸡、鲜笋炒肉脯……”一副仍当自己是后宫堂堂一品妃的架子,傲慢地吩咐着。
那狱卒鄙夷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皇上都厌弃她到这等程度了,她还不知道收敛些?但想到柳太后的脸,这才将一副欠揍的嘴脸收起来,“娘娘,这是华龙宫里的孙公公吩咐的,说是不许给您另外备菜,不然就要拿小的治罪,您就行行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不得已。”
“孙大通?”柳心眉尖声道,心中的念头转了无数个弯,莫非是宇文泓还是荀真要如此折磨她?
“没错,就是这位孙公公,他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小的可得罪不了他,还望娘娘谅解。其实要怪就怪娘娘吧,当初不该那么做。”狱卒叹息道。
“本宫做了什么?都是他们诬蔑本宫的?”柳心眉怒道。“你去一趟慈宁宫向太后娘娘反应此事,太后娘娘一定会替本宫出头的。”说完,想要掏银子出来打赏他,掏了半天未果,方才记得身无分银,眼角瞄到那狱卒引头眺望,脸红地恼道:“太后娘娘一定会重赏你的。”
狱卒撇了撇嘴道:“慈宁宫的门槛太高,小的跨不过,还是委屈娘娘吧,小的得罪不起孙公公,谁叫当日娘娘居然将总管事大人送给皇上万寿节的礼物都放在自己的名下进献,现在事发了,孙公公这人焉能不记仇?”狱卒冷声将孙大通吩咐的话转述给柳心眉听。
柳心眉一听先是愣了,接着脸立刻通红,那件貂皮氅衣之事被人知晓了?
这回不再端架子,发热的脸微垂,直到听到“咔嚓”一声,牢门又被锁起来,她忙喊:“子虚乌有之事,是他们硬往我的头上泼脏水,你听到没有?我对皇上是一心一意的,岂会做这种不地道之事?孙大通,本宫与你誓不两立……”
狱卒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急速离去,这柳心眉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这件事都传遍整个宫中了,后宫之人谁不知道柳心眉行的龌龊之事,哼,现在还来狡辩?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柳心眉的大声叫骂没人听见,只有两旁空荡荡的牢房里有响声在回荡,该死的,一脚踢向那铁栏杆,脚上立刻传来疼痛感,痛苦地弯腰揉了揉那疼痛处,肚子饿得“咕咕”叫,死死地盯着那锼饭,气愤地上前一脚踩了个稀巴烂,临了还跺了跺地,怒道:“我让你们侮辱我?本宫是堂堂一品妃,岂能由你们如此遭贱?哼!”
结果她的肚子一夜都没米下肚,第一次,她尝到了饿肚子的滋味,称了孙大通的心,等他接到柳心眉昨夜的反应时,哈哈大笑,这等恶人只能这样磨,不过仍朝传话的小太监叮嘱一句,“此事不能告知总管事大人知晓,她心肠软。”看到小太监点点头,这才挥他退下,转身进殿服侍主子。
京城里荀真与柳太后打赌的事情传得甚嚣尘上,所有人都在热议着,接而对荀家与鸿胪寺卿之女联姻之事也慢慢传开,皆因魏纶的夫人荀兰为了这婚事大肆操办,而且这华国第一将军世家每一个举动自然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婚事就要到来,宋芝儿由一顶小轿抬进宫里去见荀真,对于这婚事父母都极满意,昨儿夜里接到宫里的旨意,母亲就笑着给她准备进宫的衣着,拉着她的手道:“芝儿,为娘现在见你幸福可期,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当年不该为你定下娃娃亲,让你受尽谭家的侮辱,都是为娘的不好。”说完,竟有低微的抽泣声。
还记得她当时抽帕子给母亲抹泪,“娘,那事怎可怪你?芝儿从不认为自己的命不好克死谭家少爷,只能说我与他无缘成就姻缘。现在荀将军是个正直的人,芝儿与他略有接触,相信他会真心待我的。”
“也是,你看娘都糊涂了,尽提这些个让你伤心的事情,听闻荀家的家风极好,荀将军应该不是那等见异思迁的男人,相信将来是不会让我儿难过。”母亲轻将她鬓边的秀发拨到耳后。
“娘,我只想要一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男人。”她伏在母亲的怀里撒着娇。
“傻丫头,男人哪个不三妻四妾?偏你自小就说要嫁个一心一意的男人,这种人打着灯笼也难找?但却叫你碰上了一个,你自个儿要把握住,这样才能夫妻和睦,白头到老。”母亲谆谆教导。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含笑,荀英回京后去探望过她,这已经不错了,至少是好的开始,虽然现在两人之间没有爱情的产生,但是相信婚后只要她努力就一定可以让他倾心于她。
荀真正在看着百花节的预算,一抬眼看到宋芝儿一脸浅笑地轻移莲步进来,“芝儿,你可来了?”放下手中的杂事,上前迎她。
宋芝儿笑着握住她伸出的手,本想唤一声荀总管事,但想到这样反而生疏了,遂真诚地道:“真儿。”
荀真对于她热络的称呼颇为满意,笑道:“好在没有生分了,阿玉,去倒碗茶来。”
宋芝儿坐下,“真儿日理万机,后宫事务繁重,不知宣我进宫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来了吗?这太伤我的心了。”荀真打趣道。
宋芝儿的脸一红,“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了,我……”哎,一时间竟解释不清楚,舌头像打结了一般。
荀真轻拍她的手,安抚地笑道:“别紧张,我那不过是玩笑话,岂能当真?芝儿,我唤你来,是有句话想要问问你?”
宋芝儿接过燕玉奉上的茶碗,一手托着,一手拈起碗盖轻轻地拨着茶叶渣子,歪着头笑看她,“真儿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荀真看她放松,这才没有顾虑地道:“芝儿,我一直将你当成我的朋友看待,虽然我俩相交的日子尚浅,但我却是真的觉得你值得深交。”顿了顿,“你与我哥的婚事就快近了,芝儿,你觉得嫁给我哥,真的好吗?”这话搁在她的心间有些时日了,只是现在问恐怕已经迟了,但不问她总是心里硌得慌。
宋芝儿愣了愣,没想到荀真会这样问?
荀真一看到她的表情有异,忙握住她拨茶渣子的手,“芝儿,你不要误会,这只是我单方面的问话而已。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若是认为跟我哥成亲一定会幸福,我举双手赞成你们成婚,但是如果你现在觉得嫁他不好,想要退亲,我也绝对会帮你。我会这样问你,只是因为……在我疗养的那段时日,我见你与我哥的相处虽融洽,但少了点什么,正是这点什么让我确定了你们并不相爱,芝儿,你不要害羞,要两情相悦将来才能幸福,这是我一个过来人的看法。”
宋芝儿这才放下茶碗,思忖片刻,道:“真儿,我知道你的用意,不会想歪了的,我也知道现在荀将军对我也只是有好感而已,而我……对他亦然,但是我有信心将来与荀将军成为一对佳偶,婚事如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说这话时脸上一红,但是眼神却是异常的坚定。
荀真不知为何有些难过,这是个意志坚定的好女孩,荀家能娶得她进门应是件好事,只是不得不辜负那叫雨晰的女子,刚才这样问宋芝儿,一来是想要确定她的意愿,二来也想着如果宋芝儿没有那个坚定得到哥哥的心的信心,那她一定会翻遍华国也要将雨晰找出来,有话当面说清楚,可现在宋芝儿这样回答,她已经没有必要将雨晰找出来了。
“你说得对,既然如此,三月的婚事如常进行,我给你打了好几套成亲用的饰品,星婕,端上来吧。”荀真笑道。
蒋星婕带着好几个宫女端着托盘上前,一一掀开展示给宋芝儿看。
宋芝儿看去,琳琅满目的首饰,其精致程度生平仅见,镶红宝石石榴花造型的金步摇、镂空金镯子、三副各具特色的金钏等等,“这……太贵重了。”怎好收下?
荀真却是笑道:“这不过是给你添妆用的,其实也没有什么,芝儿不用推却,你就要是我的嫂子了,就当是见面礼好了。”示意蒋星婕将这些饰品包装好。“我在宫里毕竟不能亲到荀府去布置,若缺什么不要客气,跟姑姑说一样,她现在只希望能办个盛大的婚礼……”
荀真温声细语地吩咐,宋芝儿却是感动得眼睛一酸,荀兰为了这婚事大张旗鼓的情形她早已知晓,人言道小姑难缠,但是荀真这小姑却是如此费心张罗婚事,这让她如何能不感动?握着荀真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出了宫门,宋芝儿的心仍然感动莫名,正用帕子抹泪,听到香儿小声禀报,“小姐,荀将军正好在宫门外。”
宋芝儿一听,忙掀开马车帘子看到荀英那张刚毅的脸,“荀将军?怎么这么巧?”
“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莫不是我家那姑奶奶给脸色你看了?”荀英玩笑道。
“荀将军莫乱说,没有的事。”宋芝儿澄清道,“荀将军也要家去吗?”
两人一人骑马一人坐在马车内你一言我一句地说起话来,只见荀英笑道:“刚刚面圣出宫准备回府,没想到却碰上了宋小姐……”
这宋芝儿温婉的笑容常让荀英的心平静下来,虽然与她相处不若与雨晰那丫头那般总是时刻都在惊险中,但却另有一层味道,就像陈年老酒,越品越香醇,他倒是挺乐意与她相处。
想到妹妹问他,“哥,你与芝儿相处有没有惊心动魄的感觉?抑或是有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般的相思?”
他当时笑道:“真儿,你是不是才子佳人的小说读得太多?所以才会这样想?莫不是怀孕后变笨了吧?”这话立刻就迎来妹妹不满的一瞥,这才认真地道:“没有,但与她相处很安心,我想这就是家的感觉。”
就因这句话,妹妹不再追问,只听到她叹息道:“兴许这宋家姑娘适合你,哥,她是好姑娘,你千万不要辜负了她,不然你的罪过就大了。”
他那时候只是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真儿,这些事你不用担心,哥已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会处理,你倒是得好好安胎,知道吗?一定要生个大胖皇子。”这样才不会有人再对你颇多微词。
现在再看这宋芝儿笑得弯如新月的眼眉,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笑意,这么多年,他要找的不就是一个家吗?雨晰对他的情感依赖不足以成为一个家,家中需要的是像母亲一样温婉的大家闺秀,然后就是他与真儿这样的孩子,这是记忆里对家的响往,那潜藏在内心深处里对家的感觉。
“哒哒”的马蹄声渐渐地驶出了皇城的范围,走进热闹的东大街,荀英看到这宋家姑娘的眼睛里颇渴望地看着这热闹的街市,遂下马来,朝车窗内的她伸手,“一同逛逛,如何?”
宋芝儿愣了愣,虽然她也不是那般的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但是像这般在繁华的街头上行走,还是第一次,这荀将军虽然脸容颇严肃,但为人却不古板,遂欣然点点头。
由香儿小心地扶着下了马车,两人并排而行,她看到有人捏着泥人,歪着头看了半晌,眼里满是笑意,荀英丢了一块碎银子到那摊位前,“按这小姐的样子捏个泥人吧。”
那摊主一看有生意,立马就来劲,快速地打量了一眼宋芝儿的长相,然后低头捏了一个惟妙惟肖的泥人,递给宋芝儿,“给,小姐,祝小姐与公子百年好合。”看到宋芝儿的脸嫣红了,这才不再卖口乖,而是看向荀英,“这位公子,十个铜板即可,这碎银,小的找不开……”
“多余的就赏给你吧。”荀英道,与宋芝儿笑着转身就要走。
摊主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从天而降,咬了咬银子是真的,然后忙喊道:“公子,小姐,等等。”
“还有何事?”荀英皱眉道,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他唤住他们究竟意图为何?
那摊主却不言语,手上七捏八捏,很快就捏了一个荀英造型的男泥偶,递给宋芝儿,“这钱太多了,我心里不安,这是送给小姐的。”
热气直往宋芝儿的脸上冒,不好看向荀英,但却对这摊主捏的荀英泥偶颇感兴趣,最终还是伸手接过,“谢谢。”
荀英怔愣了半晌,看到宋芝儿手中一对泥偶,再悄然移到她发红的脸蛋,笑道:“这街道还很长呢?我们慢慢逛逛,待会儿我再送你回家,必会亲自向宋夫人请罪。”
“我娘明白的,他们都是开明之人。”宋芝儿笑道,对于他与她相处之事,父母不至于守旧到不让见面,一直持支持的态度。
两人有说有笑地漫步在街道上。
突然,有官兵开路,举着闲人回避的牌子,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而那些小贩见状,早已是乱成了一团,纷纷将东西随便收拾好,然后匆忙窜进巷子里,而行人也开始找回避的地方。
宋芝儿举着两只泥偶的手被人一撞,身子顿时就一歪,险些站不住脚,荀英见状,这回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揽住她的柳腰抱住了她,而她受到惊吓,手中的泥偶掉到了地上,“我的泥偶……”
随即被人一脚踩扁。
回避的行人东倒西撞的,荀英顾不上去捡那两只泥偶,而是抱着她小心地避开行人与小贩,巧妙的闪避果然没有让人碰到宋芝儿。
宋芝儿第一次与男性有如此亲密的接触,脸蛋通红之际,心“扑扑”地跳个不停,闻着他身上男性的气息,而身子却被保护得很好,旁边有人被撞倒哭爹喊娘的声音不绝于耳,而她却无人能碰着,这时候她看他的眼神渐渐有了些许变化。
退避到一旁,而此时行人渐渐疏散了,道路一时间干净得很,哪里还有刚才的繁华?而他们站的这个地方正好在一处屋檐下,正面向大街,所以左右都没有人。
香儿已经不知道被人群分流到哪儿去了?宋芝儿有些担心香儿的安全,此时注意到荀英仍抱着她,而他的眼神很明显却是看向了那出行的大官,不知是何人?如此大的排场?
“荀将军,你可以放下小女了。”宋芝儿提醒道。
荀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逾距的行为,尴尬地一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小姐……”
“我明白,不会因此而误会些什么。”宋芝儿笑道,然后好奇地问,“这是谁出行?”
“还能有谁?这么大的排场只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柳相。”荀英讥笑道。
果然这时候已经能听清那敲锣声,接着有人大喊:“宰相出行,闲人回避。”
坐在轿子里的柳晋安已经是看到了一旁屋檐下的荀英与一名不知姓名的女子站在一块,这光天化日之下两人站得亲密,这荀英倒是个风流种,遂道:“停。”
荀英没有上前相迎,而是圈着双手等着看柳晋安这老匹夫上前说话,“柳相,巧了。”
“荀将军成亲在即,与一名女子在街头碰面不太妥当吧?虽说对方只是一小官之女,但华国是讲究礼义廉耻之地,只怕未来的尊夫人会不高兴。”柳晋安状似关怀提点晚辈道。
宋芝儿看了眼荀英眼里的冷意,对于荀柳两家的恩怨,即将嫁进荀家的她焉能不知晓?遂上前盈盈地施了一礼,标准得很,让人无可挑剔,“小女参见柳相爷,不才小女恰是荀将军的未婚妻,劳相爷关怀小女了。”
这几句话说得极客气也暗指柳相管得过宽,但一切在那温婉的笑容下却是那般的得体。
柳晋安原本想要揶揄一下荀英,顺带端着长辈的架子教训一下这小子好出一口恶气,哪里知道会踢到铁板?
荀英却有几分诧异地看着宋芝儿,这样落落大方的她回答得倒是颇为得体,竟是笑道:“柳相不但要管理国事,还要管我的芝麻小事,难怪无心家教?”
柳晋安却是脸色险些铁青,冷笑道:“荀将军年纪虽轻,但尊老也是必须的,本相年长于你,官阶高于你,你这样的态度与本相说话是为不妥,本相可以参你一本。再说你俩未成亲就公然在街上卿卿我我,成何体统?”
“柳相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我倒也不介意与你到圣上那儿辩上一辩。”荀英同样冷笑道,除了拿年纪与官职来压人,这柳晋安还有什么手段?“我与她出行之事得到未来岳父母批准,这在华国也是可行的吧?再说柳相的出行,呃,过于声势浩大,直逼皇上呢。”
“若不是得荀将军相护,只怕小女要遭殃了。”宋芝儿赶紧解释道。
柳晋安看着这两人互相配合,不禁气得七窍生烟,一甩袖子道:“本相告辞。”正要走之际,却见到有几人突然从巷子里窜出来,一把抓住柳晋安的衣袖,“晋安,晋安,是你吗?我们终于找到你了,我们村子里……”
几人一看到柳晋安就开始哭,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柳晋安的老脸抽了抽,甩开这几人,“一群贱民,怎敢在本相面前喧哗?来人,驱逐。”
“晋安,你不记得了吗?我们是你晖州老乡啊,我是你的三叔啊,小的时候我们还同穿一条裤子的?我们的村子在几十年前一夜之间就被人屠了,我们吓得躲了起来,后来打听到你当了宰相,这才千里迢迢地上京城来寻,你怎么可以不认我们?你是晖州柳氏的族人,四十多年前进京赶考,却一直没有收到你的消息,你爹娘、妻儿都丧生在那场莫名其妙的屠杀中,你现在高中了,发了财,当了宰相,就不认我们这些死里逃生的乡人了?”其中一个花白头发的老汉跳起来当街指责柳晋安忘祖。
而两旁躲在巷子里回避的人却是偷偷探头观望,这消息太劲爆了,柳氏族人指责当朝宰相不认乡里,这种发达了不认祖的人最是被人瞧不起?更何况还发生在一向嚣张跋扈的宰相身上,这更具话题性。
柳晋安的老脸险些挂不住,这几个叫花子从哪儿来的?“本相行得正坐得正,根本就不认识你们这几人,想要找本相诈银子,你们倒是打得如意算盘,再胡乱说话,本相绝饶不了你们。”
“怎么有人数典忘祖至此?苍天啊……”几名叫花子似的人哭喊着。
柳晋安看了一眼那些躲在一旁暗中偷窥的人,握紧老拳,这几人绝不能当众杀了,“将他们赶走,莫在此挡了本相的路,本相今日就发发善心,给你们一条生路。”赶紧坐回轿子中。
瞬间就有一大群官兵前来驱逐那几个仍然在大骂的叫花子,其中一个自称是三叔的人却突然惊道:“你不是晋安,你是谁?我们的晋安呢?他在哪?”
轿子里的柳晋安的身子却是颤了颤,这几人实在过份,遂暗中朝外面的心腹打了个杀的手势。
心腹会意,待会驱逐后,等他们不再起眼即杀之。
荀英看了看这场闹剧,那几人仍然在哭喊着,声声催人泪下,从四十多年前一个叫柳晋安的晖州小子出发到京里赶考,然后就是杳花音信,再见似是而非……这种段子例来最是吸引民众,柳相的轿子一过,虽然官兵仍在驱逐,但渐渐有民众围观。
荀英却没有凑热闹,而是扶着宋芝儿的手准备送她回去,只听到她淡淡地失望道:“我的泥偶?”
“掉了就算了,下回再让人捏给你,这儿混乱,你若被伤到我无法向宋大人与宋夫人交代。”他道。
宋芝儿抬头朝他一笑,“好。”这一日似乎让她更为了解他。
两人沿着小巷前行,荀英抄了近路,在天黑前将宋芝儿送回宋宅,看到那叫香儿的丫鬟前来开门一脸欣喜而泣的样子,看她的样子应是被宋夫人教训得惨了。
他亲自进门给宋夫人赔礼道歉,宋夫人非但没有怪罪,笑意盈盈地接待荀英,要留荀英用晚膳,荀英笑着婉拒了,很快就起身告辞。
宋芝儿亲自送他出门,走在宋家充满春意的路径上,她抬头看着他的俊容道:“荀将军,小女有事想问?”
“请讲?”
“你是真心要娶我的吗?小女的心不大,只愿求有情郎。”
“荀英是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想要迎娶宋小姐,还请小姐不要有顾虑。”
这是在晚霞飞舞的傍晚里的对话,宋芝儿在很多年后都会记得这男人当时回话时的微微一笑,神采飞扬,他,是一个颇让人倾心的男人。
在用晚膳的时候,荀真朝孙大通道:“孙公公,不用派人去找那个叫雨晰的女子了。”
“啊?”孙大通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宇文泓瞥了她一眼,“你终于想通了?早就该如此了。”那女子要出现自然就会出现。
荀真撇嘴道:“敢情你现在是在幸灾乐祸?”吃了一口他挟给她的菜,“左右摇摆终究不是法子,一切顺其自然吧,听天意。”
“别愁眉苦脸的,不然我们的孩子也苦着一张脸那就难看了。”他笑着将她拉起到怀里揽着,小心地挑着鱼刺喂她,“多吃鱼好……”
“呕……我有点想吐……”荀真一把推开他,转身就吐了出来,尤其是鱼腥味一闻到就想吐。
宇文泓赶紧给她拍背,小心的侍候孩子的娘,拿过茶水给她漱口,“怎么了?好些了没有?”
荀真歉然地看着他,接过他的明黄帕子按了按嘴角,“抱歉,害你晚膳也吃不好……”
“说什么傻话呢?孩子我没份吗?光是你在那儿受罪,我就在一旁离得远远的?”宇文泓不悦地驳斥她的话,这孩子是他们共同的,若是此时嫌弃她,那他也不配为人父?
荀真感动地抱紧她他的脖子,宫里的妃嫔一旦怀孕,在初期孕吐得厉害时,皇帝几乎都是不会靠近的,可他却仍是照顾着她。
“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去弄?”宇文泓道。
荀真摇摇头,反而抱起一盘腌渍梅子嚼了起来,脸上一皱,但很快就舒开了,“我没有什么胃口?还是待会儿让他们给你弄点宵夜吃。”
宇文泓却是摇了摇头,她这状态不算好,让他的心不禁揪了起来,光吃这腌渍梅子有什么营养?看来待会儿还要劝她多吃一点。
百花节如期而至,宫里又是一如往日那般,荀真这回清闲了不少,由柳太后身着太后朝服主祭,自己却窝在青鸾宫里吃着香辣豆腐脑儿倒是颇为惬意。
及至太和宫的宴席开了之后,她这才起程到太和宫去,坐在轿辇上摸了摸肚子,嘴角微微一笑,心里暗暗有着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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