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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宫中彩旗飘扬,花香四溢,荀真的轿辇到来之时,太和宫里已经是人声鼎沸,管竹之声在殿外远处都能听闻,坐在靠近殿门的六局高级宫女都已是起身相迎,这动作自然让殿里的众多之人都侧目。
本来他们都好奇,虽说由太后这正统的皇室长辈主祭花神,但是荀真由头到尾不露脸实在说不过去,宴席开了已久,她这才姗姗来迟。
有好事者将目光在她与一脸严肃微昂头的柳太后身上瞄了瞄去,看来今日之宴这两人是要有一场龙争虎斗了,顿时来了兴趣。
宇文泓正与荀英说着话,听到场面上安静下来,声乐已停,这才知道是荀真来了,孙大通也适时地禀报,“皇上,荀总管事已到,正在殿外等候。”
“宣。”宇文泓正容道。
柳太后斜睨了一眼宇文泓带着笑意的眼眉,鼻子里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一名贱婢倒是排场不小,让人怎么看都不爽,而且狡猾得很,一旦不用她主祭花神,连个影也没见着,想要借机挑她的错处却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荀总管事倒是姗姗来迟,让皇上与哀家好等,架子果然不小,放肆得很。”冷嘲热讽的话随口就出。
荀真没穿那身深紫色的青鸾服,而是穿上了一件鹅黄色的曳地春装,宫装极其的飘逸,腰上系着红色宫绦,手上的宝石镯子在日光下闪着动人的光芒,头梳高髻,髻上一旁插着一朵鹅黄牡丹花,碧玉镂空花形的簪子斜斜地插在鬓边,头顶戴着一顶小巧的凤冠,凤嘴里还衔着红宝石做的坠子,随着她轻移莲步,坠子与那红红的梅妆相得益彰,原本平凡的脸也渐渐闪着让人不能忽视的艳光。
只见她微微一笑,朝宇文泓朝柳太后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之后才起身沿着铺了红毯的中轴线边走边道:“荀真非有意要来迟,只是临出发时有事耽搁了,所以才不得不来迟了。此事已经请示过皇上,只是太后娘娘今儿个繁忙,荀真不好叨扰,怕扰了娘娘祭祀花神,那就真的是荀真的罪过了。”
柳太后要找她麻烦的心思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是祭花神,她没有必要去百花庙给她有借题发挥的机会,再说无论她的态度是谦逊还是傲慢,她都会找得到理由来攻击她。
女人们一看这形势,就知道两者已是水火不容,不过荀真有皇帝撑腰,这点只怕柳太后也奈何不了她,只是荀真与柳太后的关系这样恶化下去,终究非一国之福,所谓的有识之士都轻皱眉头,而宗亲却是两不靠,由她们斗去,后宫妃嫔巴不得柳太后能将荀真一举打倒。
拿皇帝来当挡箭牌,柳太后更为愤怒,这表明荀真并没有将她这个当朝太后放在眼里,转而看向宇文泓,“皇上,你就容许她如此出格?不将皇家礼仪看在眼里?先莫说百花宴她有没有资格出席,单论这态度,哀家第一个就不接受。”
宇文泓道:“太后稍安勿躁,她能出席这节日就有她出席的道理,先莫说天下女儿在今日都是主角,单说她因主管后宫,让朕没有后顾之忧处理国政,难道朕给她一点嘉奖太后都要有意见?朕自登基以来,她帮朕解决了不少后宫的纷争,太后即使再不喜她也要一视同仁。”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柳太后的嘴角抽扯着,这番赞美之词应当给予的是正妻,也就是他的结发妻子柳氏宸妃,现在却是给了一个没有正式名份的女人,皇帝之心竟是偏得无以复加,梗着脖子道:“皇上,哀家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别的意思,哀家没有不喜她,皇上……”
“没有就好,太后是朕之继母,朕必定也当亲母般孝敬太后,太后能与她和平共处,朕自然是再安心不过。”宇文泓抓住她一时的话语漏洞,温和不失威严地劝道。
柳太后闻言狠狠一瞥宇文泓,“皇上没有误解哀家那就好,毕竟哀家与皇上还是母子。”狠咬母子这个字眼,告诫这小子,她是他不能忤逆的人,眼角瞟到荀真就要踏上来走到皇帝左手边空置的座位时,手中的权仗一挥,傲慢地道:“且慢,荀真,今年你非是皇上一手指定的百花节主祭之人,有何资格坐到皇上的身边?来人,在六局尚级宫女那儿给她安一个座位,那才是你的座位,可别弄混了,身为宫女能陪坐末席就已经是哀家格外开恩了。”
群臣不禁哗然,本来帝权与后权已经是相争起来了,现在太后又突然如此发难,只怕皇帝不肯。
而女人们早已是窃窃私语起来,有那些个嫉妒心重的妃嫔早已是掩嘴偷笑,瞄了一眼最靠近大殿门口的宫女之桌,双眼止不住的幸灾乐祸,看她还如何嚣张?
荀英已是怒不可遏,双眼狠瞪向柳太后,他的妹妹,堂堂荀家的女儿只配坐到末席去?这屈辱实在太大,脸色一沉,正要拱手说话,绝不容许别人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到他家人的头上。
宇文泓却是看了一眼柳太后那趾高气扬的面孔,在这里最没有资格坐下的就是柳家之人,全华国任何人都比他们有资格得多,再一看荀真那镇定的面容,他的女人果然也不是被别人攻击几句就会哭鼻子的人,朝孙大通道:“去,将荀总管事扶上来,朕特许她坐上来。”
“皇上,去年如此做尚有道理,毕竟她身负皇命,但今年这样做又是为何?她只是区区一名宫女。”柳太后怒瞪向宇文泓喝道。“即使荀家因为得到皇上的特赦,不计较当年荀方与荀易父子俩所做的卖国之事,荀将军年少有为靖难有功,哀家已经对此没有异议,她虽为荀家女,但一日为宫女终身都是宫女,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包括皇上。”
柳晋安也道:“皇上,此风不可长,实非华国之福,今后还须让一切回归正统。”
有御史也支持这样的做法,毕竟不是年年都是一样的情况,荀真再逾距就显得没有道理了。
宇文泓却是慵懒道:“太后莫须如此动怒,众卿也不用议论纷纷,先不说她为朕分忧执掌凤印,朕让她上来自然有朕的道理。”
“太后娘娘一边说对荀真没有敌意,另一边又处处拿荀真的身份来说事,这可不是一国太后应有的风度,皇上对荀真另眼看待,自然有皇上的用意,荀真虽然位卑,但也不会妄自菲薄,自然唯吾皇之命马首是瞻。”荀真道,她的手轻轻地按在孙大通抬起的手腕处,小心翼翼地走上去,没有一丝的怯弱又没让人看出傲慢自大,即使她的话同样也不客气。
这段话音落,所有人都皱眉不语,荀真的自信来自哪里?单单就靠帝王的宠爱?自古以来帝王之爱都是靠不住的,她这样反而让人难以理解,难道是?
他们的目光慢慢地看向她的腹部,自古以来母凭子贵是千年不变的道理,这四个字对于后宫而言,更是至理名言。
柳太后也一时间怔住了,目光同样向下移,移到荀真仍然平坦的小腹,她怀孕了?这怎么可能?之前让黄珊试探了多少回,都没有消息,在心中暗暗地算了算,荀真回宫似乎已经有一多月了,真的怀上了?她朝父亲柳晋安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既然如此就要先下手为强,这场三月赌约之事看来要提前了,也好,无论是提前或是推后,她都不会让这个女人有机会躲得过。
荀真一看柳太后那张又丰腴了些的脸上杏核眼睛里的光芒,暗暗就警惕起来,这个老妇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落坐后,朝宇文泓看了一眼,宇文泓点了点头。
柳太后站起来看向荀真:“荀真,你是否……”
“太后先行落坐,朕要趁着今日是花神降临人间,君臣同乐之际,宣布一道喜讯。”宇文泓抢先打断了柳太后的问话,他的手朝柳太后处轻轻地挥了挥。
柳太后有些防备地握紧手中的凤头权仗坐回椅子里,心中有不祥的预感,这小子若没有一点布署是不会突然打断她的话,这是一场硬仗。
大殿上再也没有了窃窃私语声,安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闻,丝竹之声也悄然停下,人人都屏息静气听皇帝宣布喜讯。
与荀真交好的方瑾、温妮等人都早已知道了喜讯是什么,所以没有竖起耳朵去听,径自在下面吃着宴席,心里都乐开了花,看这柳太后还能得瑟到何时?最好赶紧明儿就出发到皇陵去为先皇守陵,别在宫里处处找真儿的碴。
宇文泓直到今天才表现出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之情来,嘴角微勾,满脸欣喜道:“列祖列宗的保佑,朕终于有后,朕已决定大告天下,亲至太庙为先皇点长明灯禀告这喜事。”
虽然隐隐猜到皇帝要宣布的喜讯是什么?但是亲耳听到时远远胜过心中的惊讶,他们的目光从盯住皇帝那一张一闭的嘴到荀真淡定的脸上,这曾被人说是不下蛋的母鸡怀孕了?
有那些个大臣惊讶地一时坐不稳直接跌到地上,有人本来正挟着肉丸子正准备吃,听闻喜讯手中的肉丸子掉到汤上,汤水满天飞,溅到与他同坐一席的人的衣物上……出错的太多了,但此时却没有争辩声,毕竟人人都还没从这个喜讯中回过神来。
荀真的脸上挂着淡笑,柳太后那皱眉看向她肚子的表情要防,朝臣那惊得合不拢嘴的样子看了就好笑,尤其是原先用最激烈的言辞反对她的人此时都哑口无言,女人们的目光各异,与她交好之人都由衷的祝福,而与她不妥之人都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宇文泓淡道:“怎么?你们都没话要说吗?”他们那一副表情真的很可笑。
皇帝的问话让一众人等都回过神来,众人都下跪朝皇帝道:“臣等恭喜皇上即将喜得龙子,此乃可喜可贺之事。”
盼了多久才盼到龙子的到来,他们惊讶过后,大部人都是笑开了花,再也没有比这喜讯更能振奋人心,荀真终于身怀有孕了,此时他们看向荀真的目光少了许多敌意,反而多了几分认可,只要她有了龙子,她的地位再怎么不正统,他们也不会再多有微词,不看僧面看佛面嘛,身为未来皇帝的生母,荀真还是能随意得罪的?
荀英跪在地上看了一眼那几个原本就不喜欢妹妹之人,包括严太傅在内,但是此时笑得最为开怀的却又偏偏是这几人,看来怀孕生龙子才是坐稳位置的最佳策略,思及此,不禁失笑。
荀真在案下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心中概叹,果然是母凭子贵啊,现在她坐在这个天子下首处的座位,不再有人对此提出疑意。
宇文泓嘴角一笑,这才抬手示意他们平身,年老的宗亲却是哭道:“皇上,臣等终于盼到这个日子了,终于盼到皇嗣的诞生,这回死了也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去见先皇……”
宇文渚的心里不禁有些犯堵,这孩子都未生,是男是女也不知晓?这些老家伙未免哭得不是时候,再看到皇帝弟弟的脸上那一抹为人父的骄傲,心里不平衡起来,他已是近三十的年纪,膝下只有一女,怎么运气就那么背?不禁不满地看向楚依依,都是她,现在好了,荀真那不下蛋的母鸡也要生鸡仔了,她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再怀一胎?
楚依依却是由衷的替荀真高兴,对于丈夫那点小心眼她视而不见,也不看自己那随处拈花惹草的性子能与皇上相提并论吗?就他那风流事可以写几箩筐的纸了,绝对不比那死鬼柳轲少。
宇文渚一看妻子不高兴,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言语了。
宇文泓唤孙大通将他桌上的御酒端去给老宗亲,“三叔公,朕身为皇帝,自然会负皇帝的职责,也必定会生下皇位继承人。”
就在那三叔公感激涕零地接过御赐的酒后,刚要大喊“谢主隆恩”时,一直安静的柳太后却是朝他一瞪,然后看向宇文泓瞬间变冷的面容,不惧地冷笑道:“皇上高兴得太早了吧?她怀的就一定是皇嗣吗?”
荀真一直在屏神静气留意着柳太后的一举一动,果然,听到她还是要借此攻击她,“太后娘娘此言是何意?难道荀真会拿这个瞒骗皇上吗?娘娘莫不是以为皇上是智障,任人欺骗?再说荀真腹中这龙种自有敬事房的档案又有御医的诊断,这些都是皇上知晓的,你凭何信口开河诬蔑荀真的清白?”
“你根本就在狡辩,你怀的是龙种还是野种,自己心里清楚?别忘记了你可是在宫外住了数月之久,你别把我们都成傻瓜耍,荀真,我告诉你,哀家绝不会允许你混淆皇室血统。”柳太后一派威仪道。
宇文泓却是不悦地开口,声音严厉道:“太后,朕对你也忍无可忍了,拜托你有点长辈的样子好不好?那可是你的皇孙,是朕的长子嫡孙,你怎可如此诬赖他的存在?别拿这事来做文章,朕对于这孩子的来历一清二楚,真儿有孕一个多月,这都是有太医院的档案为证的,朕虽然也是在昨日才知晓,今日即公布这喜讯,你倒好,不为朕欣喜就算了,还说那些伤人的话,质疑朕的长子,太后,你这还像个长辈的样子吗?”
柳太后的脸色一红,不知是羞红还是怒红的?手中握紧那凤头权仗,手指骨都凸出了,“皇上,哀家这都是为了你着想,你倒是吕洞宾咬狗不识好人心,哀家怎能让人欺骗你?你现在只认得她,当然只相信她的话。”
柳太后的话让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荀真的胎到底是不是皇帝的?但是依皇帝的精明劲,没有理由会弄错?这么一想,觉得这怀疑倒有些无稽之谈了。
高文轩站起道:“荀总管事有孕是可喜可贺之事,太后娘娘这猜疑真是寒了人的心,若臣没记错,荀总管事回宫已有月余,怎么可能身怀的不是龙种呢?依医道而言,三十天即可以确诊出滑脉,太后这是怕输了赌局要前往皇陵为先皇守陵,所以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实在有失太后娘娘的风度。”
其他的朝臣一看站起来反对柳太后那恶毒之言的人居然是她的女婿,顿时遣责的目光都集中到柳太后的身上,这样中伤未来太子的话实在罪不可饶,若她不是太后,定要抓来勾舌根。
有朝臣也义正辞严道:“太后娘娘这猜测无端而又无证据可证明,这些话就是对皇上的极不负责任,这不是天下至尊的太后所说之话,荀总管事本身是宫女,怀上龙种是自然而然之事,没有才叫不自然不应该。”
“没错,娘娘身为皇上的长辈,岂能因赌约输了而如此恶意攻击未出世的小皇子?这非华国之福,皇上正值壮年,让女人有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同样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臣也看不过眼了……”
一直以来荀真在朝臣的眼中都是没有好感的,即使她有一个手握兵权的哥哥,还曾是华国至尊的第一将军世家之女,但就因她独宠后宫,独霸帝王之爱,这让她始终都站在朝臣的对立面。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这样了,她怀上龙种之后,就是华国现今最需要保护之人,对于皇嗣的诞生他们是盼了又盼的,现在她终于履行了一个后宫女人的职责,荀真,已经无可指谪。
宇文泓觉得这群臣子总算没有白养,在关键时刻还是极其有用的,目光与荀真的一双水眸对上,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得出来一路走来的艰辛,选择今天公布这喜讯也是深思过的。
荀真的心里没有一刻像今天这样安定,与帝王牵手实在要承受太多了,过去的一年她瘦弱的双肩几乎已经扛住了如几座山那般高的诽议与流言,好在都咬牙一一撑过来了,双眼看到柳太后瞬间变白的脸色,舆论从所未有的站在她这一边,只因她肚子里怀的孩子。
柳太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一直以来她都记得她是太后荀真是宫女,所以她比她占有优势,现在才惊醒一旦她怀上龙种,那么她们的地位就要掉换。即使心里恨得要命,但是她却是不动声色,咬着唇听着这群自以为是的朝臣对她的攻击。半晌,淡淡道:“皇上,你不制止吗?她怀上身孕是大事,难道孝道都可以不要了?”
“太后不用觉得心里不平衡,为老也要尊,这样才能得到人们的尊重,太后质疑朕的皇嗣之事本就没有道理,所以才会群情汹涌,还请太后三思而慎言。”宇文泓也淡道,斜瞟了她苍白的神色一眼,“再说古语不是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朕现在正在遵先人的教导。”
柳太后没想到他倒是道理一箩筐,剜了他一眼,这小子果然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看到坐在她对面的荀真正挟菜吃了起来,她的自在悠然更能衬托她的处境尴尬。
半晌后,宇文泓方才站起来挥手道:“众卿家都歇歇吧,太后已知失言,不该对朕的皇嗣持怀疑态度……”
安幸公主坐不住,这些人不会明辨是非吗?
她母后为了宇文皇室鞠躬尽瘁就换来了他们的指责声?还有皇兄,一定是被荀真那贱人蒙骗在鼓里,遂站起来打断了宇文泓的话,“皇兄,皇妹有所质疑,虽说样样证据都证明她是在宫里怀上龙种的,但就是这样才可疑,如果不是心虚又何必这样说?分明就是在宫外怀的孩子,硬是要说在宫内怀上,这不是欺君之罪还是什么?”
柳太后看了眼女儿那愤慨的表情,还是自己的女儿靠得住,目光一移到女婿那张俊脸上时,这个负情汉,一再坏她的事情,“皇上,如果她是行得正之人,敢不敢让哀家所请的名医前来诊脉?”她的权仗又指向荀真,“我们在这儿吵没有意义?只要一听脉即可知她是何时怀上孩子的?”
荀真冷冷一笑,“太后娘娘莫不是将荀真当成了傻子吧?安幸公主所说亦是非常可笑之事。”
宇文泓的表情很冷,居高临下地看了眼柳太后母女,“太后,你们母女质疑真儿的胎是在宫外怀上的,还说要派人前来诊脉你们才会相信,可你们怎么以为全天人都是蠢的?这样明显的栽赃之举谁会看不出来?你们指定的大夫只怕一早就收到了柳家的好处,自然会说出对你们有利的话,瞎了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如真儿所言,别将别人当傻子来耍。”
朝臣中有人这回也讥笑出声,这种招数不足以取信于人,柳家指定的大夫给荀真把脉,那不是随便爱怎么说都行?这种伎俩实在不太高明。
柳太后的脸色一绿,本来让父亲去准备的看来派不上用场了,这一回上至皇帝下到朝臣都态度一致,荀真不过是怀孕而已,他们就这样偏向于她了?“皇上质疑哀家有失公允,哀家自知一心只为皇室着想,为皇上着想,不过哀家始终不相信她怀的是龙种,她回宫不过是个来月,怎会这么快就怀上了?”
一些后宫妃嫔也不甘寂寞,这回也跳出来道:“皇上,臣妾也怀疑,如果不验清楚,那么皇室的血统就会受到玷污。”
“虽然宫女同样也有为皇上生龙子的义务,但是荀总管事这事还请慎重对待,确保一定是龙子。”
“……”
柳晋安听到后宫妃嫔的话后,这才站起来道:“皇上,有质疑声不正是证明大家对这龙种有所怀疑吗?为了堵住那些质疑的声音,无疑是当众诊脉最有说服力,老臣也不是偏向太后娘娘,而是陈述己见,皇上若不堵住这种声音,将来龙子的正统身份是会受到天下人的质疑。”
这一番看似没有偏颇的话,却成功让那群支持荀真的朝臣安静下来,确实如此,如果今天不拿出让大家都心服口服的证据,那这孩子一生都要面临这种风言风语。
荀英这时候才做声,“那依柳相之意,是选用柳家所推出的大夫喽?哼,这算盘打得好啊,皇上已经驳斥过了,柳相莫非年纪大了没听清?”
“荀将军不用如此讥嘲本相,本相也是为了华国的江山社稷着想才会这样说的,太后娘娘的猜测虽然不太靠谱但细思却仍是有道理的。”柳晋安抬头看向宇文泓,“皇上,还请采纳老臣的建议。”再看向荀真,“荀总管事,你是母亲,难道希望儿子一辈子都要被人议论纷纷?”一会儿后,微掀眼帘道:“滴血验亲也是可行的,但是这必须要等孩子落地后才能进行,时日太久,只怕对荀总管事会更不利。”
他的心中也不肯定荀真这胎是不是在宫外怀上的?但是有得赌自然要赌一把,这是他奉行了一生的政策,所以他赌到了这华国宰相的位置。
荀真的黛眉紧蹙,柳家的不依不饶,就是要赌她确切怀胎的天数,要一击置她于死地,意料之中的事情,柳晋安倒是有一句话说对了,如果今天不将质疑声都平息下去,那她的孩子就要面对一生,当初曹婆就说过,要她尽量不要让自己卷入这种恶意攻击之内。
宇文泓却是面容铁青,这种质疑声不但是对荀真的质疑,同样也是对他的质疑,一拍面前的案桌,那大力一拍,声响极大,所有人都心中一跳,急忙跪下,惊忙急呼:“皇上请息怒。”
他却是面色严厉地一字一字道:“朕已经说过了,荀真怀的是龙种,你们还要提什么当众诊脉验明自身?眼里还有没有朕?当众验脉之事绝不可取,朕是天子。”
“皇上英明。”荀英道,“这本身就是无稽之谈,是太后娘娘为了赌输后不守约定去皇陵的借口,这本身就是用心险恶之举。”
“没错。”高文轩道:“臣是太后的女婿,这回也是仗义执言。”这话立刻招致安幸公主的怒目而视,他对荀真的那份情至今未消,能瞒得住谁?继而更恨坐在上面的荀真。
朝臣的声音由一面倒已经发展到两派声音,尤其是御史大夫,之前他们很能义正辞严地遣责柳太后,现在又自以为是地要荀真当众验脉,这样可以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荀真看这情形已经知道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当众验脉就当众验脉,她倒要看看他们到时候还有何话可说?遂看着宇文泓坚定地道:“皇上,妾身同意当众验脉以堵悠悠众人之口,但是事后,妾身要怀疑妾身腹中龙种之人都要给妾身赔礼道歉。”
宇文泓始终不愿接受这种带有侮辱性质的做法,但这事他们事先就商量过,柳太后的反应也在他们的算计当中,主动权还是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他的心里瞬间一痛,要让她承受这样的事情,让他于心何忍?所以迟迟没有言语。
柳太后却是抓住这个机会道:“皇上,既然荀总管事同意此事,那就请皇上即刻同意让人来给荀真诊脉,这样对于未来太子是最好的,这样好了,皇上信不过哀家指定的大夫,那就太医院的御医好了。”御医里面也有她安插的人,不管荀真的胎是多久,也一定要说一个对她有利的数字。
荀真冷冷地看着柳太后那瞬间欣喜的面容,“皇上,太医院的御医已经给妾身诊过脉了,这有档案可记,太后娘娘此举莫不是多余了?提出质疑的人是您,现在又说要用太医院的御医的人也是您,神是您鬼也是您,这样的话,您的质疑岂不是站不住脚?”
柳太后一窒,随即心中暗骂,这丫头实在牙尖嘴利。
宇文泓的脸上不再现怒容,但是眼里的冷光仍让人寒粟不已,“荀真说得对,太后的建义无异于自打嘴巴,虽然朕自始至终不赞成当众验脉的方式,但荀真已同意,朕亦尊重她的决定。她这样坦荡荡的样子,还要受到你们当中一部分人的恶意攻击乃至质疑之声,朕都觉得心寒。”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手背在身后,“孙大通。”
“老奴在。”
一群人都莫名地抬头看向孙大通,皇帝要做什么?
对于刚才帝王冷声指责的话他们都有几分汗颜,荀真这样坦荡地答应当众验脉,让他们在主观上已经认可了她的说辞,这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也是为了不让流言有传出的可能。
宇文泓一脸肃穆地道:“朕记得今日太医院要招收新的御医,已经选了一批人进入复试,你去给院判传旨,将他们都带到太和宫来。”看了眼柳太后,“为了不让太后怀疑公平性,太后身后的太监一道随孙大通前去,这样公平公正。”
柳太后皱眉,准备用这些人给荀真诊脉?那她的计划怎么办?想要阻止,却见父亲向她暗暗摇摇头,这才咬着下唇不吭声,莫非真要赌一把?
当初提出三月赌约之时,她是没想赌的,一切都有阴谋手段作后盾,只是宇文泓突如其来地就宣布荀真有孕,这才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前面安排的事情一直都没能派上用场?质疑荀真怀胎的时间是她的计划之一,但该死的是却没有掌握到主动权,方才会处处被动。
本来看到宇文泓只是派孙大通前去,心里就颇有微词,现在听到宇文泓连她身后的心腹也派去,这才消停下来不再有疑议。
柳晋安将一切交给天意,若荀真怀孕超过两个月,那么这孩子百分百是在宫外怀上的,那样的话,他安排毁荀真名节的人就可以粉墨登场。
太和宫安静得可怕,众人都没有心情吃东西,只是端坐在那儿等候着孙大通带人进来。
荀真的面色很沉静,此时她的心里一点慌张也没有,只有她与宇文泓两人能自在地吃东西,自从有孕后,孕吐得厉害,但是吃得也厉害,没一会儿,她就吃了不少东西。
宇文泓的眼里有着笑意,当众朝身后的太监道:“去,给荀总管事再添几道菜。”
这话在安静的太和宫里格外的响,众人都将目光看向荀真,只见她笑眯眯地道:“妾身谢主隆恩。”在这样的压力下仍能举箸用膳,证明她没有丝毫的心虚之情,所怀身孕应是皇帝的。
此时,宗亲有人出列道:“皇上,老臣以为还是不用验了,荀总管事所怀的是龙种确凿无疑。”
“没错,提出这种要求本来就是过份之举……”
“验,一定要验,朕不会让朕的皇子蒙受一点不白之冤。”宇文泓冷道,目光看向柳太后,“这不是身为祖母的太后的心愿吗?朕之孝道不知能感动太后否?”
柳太后没发一言,他那带着淡淡地讥讽的话,她焉能听不出来?不过忍一时之气能让她得到有利的证据,那么她就忍。
半个时辰过后,孙大通才带了太医院众人进殿,部分人第一次面圣,不禁有些紧张,在行礼磕头是参差不齐。
宇文泓这时候却是笑道:“不用紧张,今儿个百花节,朕倒是想出了个游戏之举增进过节的气氛,如有两人能胜出,特许其入太医院,采用击鼓传花的方式,花球落在谁的手中谁就入选了,这规则都听明白了?太后,可有异议?”
柳太后看了眼挑衅的宇文泓,点头道:“哀家没有异议,皇上,哀家只是为了维护……”
宇文泓却是打断她的话,昂首喝道:“孙大通,架鼓。”
那三十名候选御医都站了起来,互相对视一眼,不知帝王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仍是接过花球,一个传一个,人人内心都希望自己被选中,所以花球递得很快,突然鼓声一停,一个瘦高的男子手中得到花球,欣喜若狂地出列。
宇文泓点了点头,示意孙大通再击鼓。
花球又传了起来,速度比上一轮快了数倍,他们都希望得到那最后一个名额,鼓声又是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名额落在排在最后的一个方脸男子的手中,他倒是很能控制表情出列朝帝王拱拱手。
“你们都上殿来,给荀总管事把把脉。”宇文泓道,声音很平淡,没有丝毫的高低起伏,让这两人的心里都有几分惴惴不安。
宗亲、朝臣的目光都对准荀真,就怕错过了精彩处。
对于荀真,这两人虽未亲见但已是耳闻久矣,帝王的女人是荀真谁不知道?让他们给她诊脉,内心极为不安。
荀真却是让燕玉给她绑上细丝,她虽没有后妃名,但却是名符其实帝王的女人,按礼他们是不能碰触到她的身子,着燕玉将细丝的一端递给他们,笑道:“你们不用紧张,诊到什么直说即可。”
坐在荀真只有一丈远的瘦高男子低头应是,抓住那细丝诊了起来,半晌后,脸露喜色地道:“恭喜荀总管事怀有龙种了。”
“多少月了?”宇文泓端起茶碗道。
“回皇上的话,已有一个多月了,脉象分明就是滑脉,而且脉跳有力,可见龙子极为强壮。”最后还说了几句拍马屁的话。
“你确定?”柳太后挥着凤头权仗一脸严肃地道。
瘦高男子忙看向她,“太后娘娘,草民虽然不起眼,但也不会就此说谎,荀总管事的孩子才怀了一个多月,正是要小心安胎之时,娘娘这话会影响到孕妇的心情。”
宇文泓嘴角含笑地看向柳太后那张发白的脸,“好了,你退下,你去诊一诊。”宇文泓朝那一脸方脸男子道。
方脸男子也与那瘦高男人一样给荀真行了一礼,然后抓起细丝诊了起来,也是半晌后,他的眼里也有笑意,“恭喜荀总管事,已经身怀龙种,不过总管事的身体有些虚,可见孕吐得厉害,一定要多吃一些有营养的食物。”
“她怀了多久?”柳太后这回匆忙问,“你可要说实话,不能人云亦云。”
“太后娘娘,草民虽然是不起眼之人,但节操仍是有的。”方脸男子不悦地反驳柳太后,“脉象显示,确是如刚才那位仁兄所言才个来月,不过脉象稳定,胎儿应该十分健壮,正是我华国之福。”
柳太后这回怔住了,连手中的凤头权仗也没握住,“咣啷”一声掉到地上,发出一声声响。
宇文泓不禁大笑道:“好,你们俩的医术果然精湛,与太医院的诊断没有丝毫的误差,传朕的旨意,赏给他们百两黄金,特许进宫为御医。”
“草民谢主隆恩。”二人都一脸欣喜的跪下道。
宇文泓挥手示意孙大通将他们都领出去,这一场闹剧终于停了,目光严厉地看向一众朝臣们,最后落在柳太后的面前,“太后,你没话可说了?”
柳太后的身体一颤,这小子的话说得极阴深,深呼吸一口气,“皇上,是哀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荀总管事怀的确实是龙种,恭喜了。”
下面的柳晋安也立刻做出反应,朝荀真一揖道:“荀总管事,本相也是为了华国为了皇上着想才会提出这建议,既然已经证明了荀总管事的清白,本相在此向您致歉。”
“都是我们糊涂了,跟着瞎起哄,荀总管事不要记在心上……”
一众提出质疑之声的人这回不用皇帝催促,已是快速地低头认错,包括此时又羡又妒的后宫妃嫔,都弯腰认错。
荀真摸了摸仍没有凸出的小腹,“虽然我真的是十分的愤怒,你们的话伤害的不是我,而是未出世的皇子,你们可知你们的这些话有多么恶毒?我对皇上一直都是忠贞不二的,又岂会在龙种之事上弄虚作假?”因为激动,她的声音渐渐拔高,“这次事件就算了,但我不希望往后还有人提及。”
“荀真的话就是朕的话,听到了没有?往后若有风言风语传到朕的耳里,朕定不会轻饶这种造谣生事的人。”宇文泓再度拍案道。
“臣等(臣妾们)谨遵圣谕。”所有人再度跪下。
至此,一场风波才平息下来,宇文泓摆手示意众人起身,柳晋安借机道:“荀总管事身怀有孕,还请皇上大赦天下为小皇子积福。”
宇文泓闻言,什么为小皇子积福?而是要借机让柳心眉出狱,别以为耍这种伎俩他会中招,遂淡道:“柳相这提议本不错,但朕考虑到有些犯人是大恶不赦的,不然一出来就会危害社会,朕绝不允许,这就不是为小皇子积福,而是在造罪孽。”顿了一会儿,扬声道:“为了让天下民众都能分享到朕的喜悦,现国库尚充盈,今年减免五成赋税。”
减免五成赋税?
众人想到这是予民众休养生息,倒是让民众分享到皇嗣诞生的喜悦,遂无人反对。
荀真低头一笑,这举措能得民心。
荀英起身道:“皇上,不知太后与荀总管事的三月怀孕之约还有没有效?”
柳太后闻言,狠然的目光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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