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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厉喝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向柳晋安,柳相是胡国奸细?这怎么可能?
柳晋安一脸受辱的表情看向宇文泓,看到向楼上而来的禁卫军将他团团围住,甚至想要动手捉拿他,三角眼一瞪,然后愤怒地道:“皇上,臣是华国两朝臣子了,不敢说为华国立下多大的功劳,但是兢兢业业地为江山,为社稷,为百姓谋福祉,皇上凭何说臣是胡国奸细?这是污蔑,而且是极大的污蔑。”然后又朝群臣看去,“列位臣公,你们与本相同朝为臣数十载,难道不知道本相是如何为人的吗?现在皇上无凭无据地诬蔑本相是华国奸细,本相不服。”目光没有离开宇文泓的脸半分,身上的宰相气势一露,一群禁卫军都不敢上前抓他,只是围着他观望。
柳太后也握紧手中的权仗,站起来看向这年轻的帝王,“皇上,胡闹也得有个限度,哀家之父岂会是胡国奸细?说出去也只会笑掉众人的大牙。”
与柳家有姻亲关系的大臣都纷纷跳出来,“皇上,这怎么可能?臣等也不是想要偏帮柳相,但这说法实在离谱,柳相为华国尽忠尽责,臣等都明了,绝不可能是胡国奸细,还请皇上明查秋毫,莫冤枉了一代忠臣。”赶紧跪下一副老泪涕横的样子。
随即有一部分人都也跟着跪下道:“还请皇上明查秋毫,莫冤枉了一代忠臣。”
荀真轻茗了一口芳香的玫瑰露,冷眼地扫了扫那群为柳晋安说话的朝臣,眼角瞟了瞟柳晋安的一脸愤怒状,轻哼一声,待会儿她倒要看看这群为柳晋安求情的人还有脸说什么?
宇文泓却是脸上一笑,笑得嘲弄,看到柳晋安不服地微昂头,“柳晋安,你的演技不错,下面那些个戏子拍马也追不上你,朕也不禁要为你喝彩,不露声色地潜伏在华国几十年。害我忠臣,泄我机密,乱我国民,你该当何罪?”声色俱厉地指责着,“这一条条一桩桩朕都会跟你算清楚。”
柳晋安拱了拱手,然后指着台下那一出乱七八糟的戏,嘴角一笑道:“皇上,你就凭着这一出不知所谓的戏码就要定臣之罪,未免儿戏。先皇若仍在世,见着皇上诬蔑忠良,必定会失望不已。”
柳太后一听提到先皇,立时就哭了出来,撕心裂肺地道:“先皇啊,你怎么就那么去了,留着哀家一人受尽欺辱,先皇啊,哀家当日若随你一道去了就好了……”
“母后?”安幸公主忙从楼上的另一边奔向正中央的柳太后,赶紧扶着母亲有些歪的身子,“母后,皇兄是非不分,您可别哭坏了身子?母后……”
“太后娘娘未免哭得太早了,现在不过才是刚刚开始,娘娘就迫不及待地嚎嗓子,只怕待会儿嗓子要哑,不能再装神弄鬼,那就惨了。”荀真笑道,“星婕,给太后倒一碗香茶润润嗓子。”多年心口里被柳家堵的那口气,今儿个是不吐不快,表情虽平淡,但这话却极为嘲讽。
安幸公主立刻怒目看向她,“荀真,你别仗着你生了太子就可以不将我母后放在眼里?现在你还不是中宫之主,这里轮不到你指手划脚,说些不等使的话,要记得你仍是宫婢而已。”
宇文泓冷睇了一眼安幸公主,再看到朝臣们都分成两派,一小派为柳晋安辩驳,另一派则是观望的态度,遂冷笑道:“你们以为朕会无凭无据就说柳晋安是胡国奸细吗?你们敌我不分,难怪被其蒙骗了几十年。”遂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拍了几巴掌,“孙大通,将证人带上来。”
柳晋安也提高警觉地看着孙大通领着几个男人进来,俨然就是当日当街拦着他的轿子,自称是他晖州老乡的几名男子,瞬间睁大眼睛,这怎么可能,当日不是着人将他们铲除了?后来手下回报,说是追这几人到了城外去,后来这几人不幸跌落山崖,他这才做罢,此刻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宇文泓看到柳晋安睁大的瞳仁里有着不解及戒备之色,笑道:“柳晋安,你不会忘了这几人吧?他们衣衫褴褛地前来告御状,指证你不是柳晋安,而是冒名顶替之人。”
“皇上,这几人的证词如何当得真?他们这是在诬蔑臣,天下人都知道,臣乃晖州人氏,他们不知是被何人指使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皇上英明神武,岂能连这么轻易就可以分辩的话也辩不出来?”柳晋安一挑眉道,颇有几分挑衅之意。
“你住嘴。”那个花白头发当日自称是柳晋安的三叔之人道:“皇上,草民等不惜千里来到京城,只因家乡遭逢巨难,当日一群不明来历之人闯进我们的家园,杀人放火……”越说声音越激动,将当日在大街上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最后禁不住失仪哭了出来,话也说不全。
另外一人哭道:“皇上,晖州的户籍可以查到柳氏晋安就是我们柳村之人,您可以派人到晖州当地去取证,当地周围老一辈的人都知道柳村在几十年前遭逢灭顶之灾……”
“哼,拿着天下人皆知的事来诈骗,皇上莫要被他们所蒙骗耍弄。”柳晋安立刻反驳。
“初来京城,打听到柳家当年赶考之人当上了宰相,草民于是找上门来,几十年未见,一看到他……”自称三叔之人这回又道。
“一派胡言,没错,当日他们是拦下臣的轿子,但是初始叫着臣之名,后来又说臣不是柳晋安,自相矛盾,这样的话如何可信?”柳晋安冷嘲道,“皇上所谓的证据就是这些?”
“几十年不见了,我们一看到你以为你是晋安,所以才会认错人,但是后来仔细一看,你并不是他,你说,你将我的侄子晋安弄到哪儿去了?为什么借着他的身份户籍在京城里当大官?”自称三叔之人猛然含恨指着柳晋安,誓要一个说法。
一众大臣这回都愕然了,包括柳氏姻亲都没再吭声,这回人人都想到柳姓是晖州主要的姓氏,柳晋安出身于晖州这并不假,也不出奇。柳家应是大家族,但是几十年来从未见到柳家的亲戚到过京城,柳晋安娶妻纳妾从未见过长辈出席,这才记得早年其说过家中父母已亡,但应还有其亲族,却是从未听人提及,因此没人再敢轻易为柳晋安求情说话,若证实他是胡国奸细,那太可怕,继而想到第一将军荀家的叛国案,猛然人人都打了个冷颤。
“真真可笑,这样的谎言也能来到御前……”柳晋安故作嘲弄地道。
“可笑吗?”宇文泓一脸冰冷地道,“真正的柳晋安不是早已被你杀害了,并且抛尸荒野,现在你还觉得可笑?他在九泉之下都死得不瞑目。朕接到他们告的御状,随而派人分几路沿着晖州到京城的路上的客栈一路寻来,是否有可疑之处?结果你知道朕发现了什么?”
顿了一会儿,他接着道:“从晖州沿陆路到京城的一处叫凤凰沟的地方有一家客栈,这家客栈在四十多年前也是被人一把火烧了,因为是秋季的缘故,当年还引起了山火,因而当地人皆有记忆。在这家客栈的后山上却发现了一具死尸,因为那儿的地气独特,尸体并没有腐烂,而是完好地保存了下来,最近才运到京城来,抬上来给柳家众人辩认。”
柳晋安的脸色微微发白,看到孙大通抬着一具冰棺上来,打开一看,里面还冒着寒气,一具仍保存了死前模样的死尸曝露在众人的面前,众多大臣都张望,然后看到那几名晖州柳氏之人急忙凑上去,然后痛哭失声,“晋安,你怎么就死了?晋安啊……”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而且这死尸的长相与那个自称是柳晋安三叔的花白头发的男子颇为相像,因而朝臣们都纷纷哗然,顿觉毛骨悚然,看向柳晋安的时候都不由得带上怀疑的目光。
柳晋安力求镇定地道:“皇上,这戏编得真出彩,胡乱抬一具死尸来说是柳晋安,想要臣死,皇上只要一声令下,臣当即引颈自尽,莫用皇上如此费心栽赃臣。”
宇文泓背着手笑了笑,“你到现在仍能镇定自若,不愧是一代相爷。”目光一转看向那群朝臣,“四十八年前,有一名胡国奸细潜进帝京之事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
这话一出,上了年纪的朝臣都开始回忆起来,唐崇礼皱眉道:“老臣记得当年确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当年老臣尚年轻,记得好像肃宗皇帝下令全城戒严捉拿胡国奸细,但最终还是令其逃出京城,最后在京城的邻近县里有一家被人残忍杀害,还有一具脸被烧焦的男尸,后来凭借一此外因才推断出来他极有可能就是那胡国奸细,可能是与那一家人都同归于尽。”
“外公没记错,当年确实有这么一桩案子,至今仍有档案记载。”宇文泓道,“金水县正好是晖州到京城的必经之路,其实当年死的是那一家四口,朕已让金水县令挖出当年的尸首检验过,那几具尸体就是一家人,所以说,那胡国奸细并没有死,而是逃往晖州而去。”随即接过孙大通递上的一份密折,“这就是金水县令上的折子,孙大通,拿去给众卿家传阅。”
柳晋安的胡子不由得翘起来,听到朝臣那边惊讶声此起彼伏,这皇帝好缜密的心思,这么多年的事情他都可以连贯起来,脸色更为难看,朝自家女儿使了个眼色。
原本听得怔愣的柳太后因而回过神来,厉声道:“皇上,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而且毫无道理可言,众所周知胡国人与我们华国之人都有区别,你看看哀家之父可像胡国人?你们也给哀家睁大眼睛看着,哀家又是否有胡国的血统?”
正在看奏折看得一片哗然的朝臣们,听到柳太后的辩驳,忙又看过去,柳晋安是黑眼珠黑头发之人,除了身材高大之外,确不似胡国之人。
宇文泓轻笑出声,“太后可要翻阅一下四十八年前的档案?当年发现的胡国间谍本就不是棕发蓝眼之人,就因为如此,要抓到他十分的困难。胡国的边境地区常年有人抓我华国女子为奴,生下有两国血统不似胡人之人也不少,而他,应该就是有这样的身世。”他的手指向怔愣的柳晋安。
柳太后的身子颤了颤,宇文泓所说确实在燕云一代极为常见。
“荒谬,一派胡言。”柳晋安仍在那儿争辩,只是词语苍白了许多,“这么多条没有一条是有实质的证据能证明臣不是华国人,这分明就是皇上捏造的。”
朝臣们看向这所谓的柳相时已经是充满了怀疑的眼神,御史们更是一致跪下道:“皇上,请撤了柳相之职,发落天牢严加审问,不能容许这样的人扰乱我华国的稳定。”
“你们!”柳晋安听到这一群人的请求时,不禁吹胡子瞪眼睛。
“那是自然,众卿平身。”宇文泓端着帝王的姿态道,“但是,为了让你心服口服,朕还有一证据能证明你的身份,周思成。”
周思成这从边塞回来才区区几个月的大将沿着楼梯上来,后面还有一个被人押着浑身是伤的男子,他一现身给宇文泓行礼,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皇上,臣不负重托,几年追踪终有成果,终于找到了胡国奸细传递消息的方式。”目光如剑一般看向柳晋安,“当年与小高大人两相拦截仅只得几封信件,这么多年,你可是将我们耍得团团转,你曾想过会有今天?”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呈给宇文泓,“皇上,这信里的内容臣已经让人翻译过了,果然是这次边关部署的要塞机密。”
宇文泓接过当众打开一看,一封是密密麻麻的胡国文字写的信,附有几张粗略的布防图,还有一张是翻译成华国文字的书信,他看了看,抬头看向柳晋安,“这信里的布防图只有少数人知道,你不巧正是其中一个,这下你辩无可辩吧?这上面的布防图可以与你昔日的丹青画相比较,从中可以看出是出自一人之笔,孙大通,你拿去给几位擅长丹青画的卿家比较比较。”
“皇上,此人就是送信之人,臣私下里查过,他正是柳府一名不起眼的扫地的仆人,平日里人称哑奴。”周思成道,“这有柳相府中之人可以作证。”遂让人带柳家的管家上来,这管家,京城里的大臣都有印象,毕竟相府的一个管家都堪比七品芝麻官。
荀真看了一眼那全身发抖的管家,又岂会不认得当日这狗眼看人低的男人?“皇上,妾身记得他,当日他自恃是相府管家而傲慢得很。”
“皇上,皇上,别杀草民,草民什么都说,这个人是相爷书房院子里的扫地仆人,素日里少与人接触,但不知为何会让相爷信任?”相府管家哭喊着全都招了。
柳晋安与柳太后两人对视一眼,看来皇帝已经派人去将柳家包围起来,不然这柳府的管家不会在这儿。
宇文泓再度接过小太监呈上的两封信,朝众人道:“这是当年被柳相揭发荀方与荀易通敌叛国的罪证,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这里面的笔迹与现在发现的这一封通敌信上的字迹是一模一样的,先皇也受其蒙骗,因此才会误杀忠臣。正因为其是胡国奸细,所以才要整死荀老元帅父子。幽云十六州这才在荀家军解散后以极快的速度落入胡国之手,华国一败再败的战绩众卿家是否还记得?”说到这里,他已是出离愤怒了,“这才是荀家父子被陷害的原因所在,好让华国无将可用,若不是后来一力主张起用周将军,只怕现今胡人已攻进帝京。”
提到荀家当年的冤案,荀真的眼里不禁闪动着泪花,这一场冤案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轨迹,等待昭雪平反的日子已经太久了。
周思成这一脸粗犷的将领也不禁洒下英雄泪,而高文轩一脸的怅惘叹息,若非这一起冤案,他的命运就会是另一个样子。
当年指责荀家叛国的朝臣都不禁一脸愧色,当年骂得越凶之人,头就越低,更多的人却是义愤填膺地看向柳家之人,包括柳太后,现在才明白她为什么要谋害皇嗣,胡人灭我之心从未停止。
“皇上,这胡国奸细必定当诛,不然不足以告慰英烈在天之灵,而且其任华国几十年宰相,使得华国一部分地区民不聊生,兴建水利耗银又不见功效,其所作所为天理难容,毁我华国江山社稷,必要临迟处死才行。”朝臣们均一脸愤慨地建议,看向柳晋安时不再像初始那样,反而恨不得吃其肉寝其皮。
柳太后的头皮不禁发麻,群臣似乎没人再用尊敬的目光看着她这当朝太后,而是用着非我族类的目光看着她,而女儿握着她手臂的手不禁打起冷颤。
一时间要求处死胡国奸细的声音不绝于耳,宇文泓看到这假柳晋安的面色已经是苍白一片,三角眼里的目光颇为愤恨,伸手示意众人安静,“真儿生产那天,你还派人在宫中行刺,若非朕警觉,只怕已遭你毒手,你倒是好手段,在我华国境内呼风唤雨几十年。”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柳晋安忽而咆哮道,“大家不要信他所言,这里面没有一句是真的,都没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被人押上来的全身都是血的黑衣人们看向他的目光十分的鄙夷,这回不用再严刑逼供,只因华国与胡国的民族仇恨,已经让他们做出不同的选择。
其中一名似领头的人朝宇文泓磕头道:“皇上,派草民前来行刺的人正是这所谓的相爷,草民是他培养出来的死士,草民就算可以为了使命而三缄其口死不承认。但草民是华国人,岂能为胡国的奸细卖命?”
“没错,皇上,他就是主使人,是他派我们借扮荀总管事临产的样子以期借机杀死皇上,好让皇宫一片混乱,这都是他的计谋。”另外的黑衣人指着柳晋安将一切都坦承出来。
群臣中,柳家的姻亲们脸上都一片悔意与愧色,他们都被这一个胡国奸细欺骗了几十载,还让自家的女儿或儿子与他家联姻,一想到自家人的身上流着胡国之血就气得浑身打颤。
“杀,皇上,这种人当诛。”朝臣们这回都咬牙切齿地道。
宇文泓背着双手看向那假柳晋安,“你都听到了,如果你再狡辩,那就显得十分的不明智了,这已经是证据确凿。当年你夺得真正的柳晋安的身份户籍后,一把火将那家客栈烧光了,然后到京城应试,从而借此掩护起来。后来你怕会东窗事发,派人去将一整村的人都杀光,这样你就可以高枕无忧,果然好计策,好胆识。”然后表情一狠,“将这奸细拿下。”
顿时一群侍卫都冲了上去意图抓住这“柳晋安”,“柳晋安”的身体一闪,抓着那人手中的刀将其抹杀,抢得一把刀在手中,连杀数人,身形极其的矫捷。
人人都看傻眼了,柳相是文臣,从来没有人想过他会功夫,并且杀人还如此的迅速,他所处的那一块地方已是狼籍一片,数名侍卫都倒地不起,这时没有人再怀疑他不是胡国奸细?
“柳晋安”持刀笑看向宇文泓,脸上有着些许赞赏,“不错,小子,败在你手中我一点也不冤,这么多年的陈年旧事你都能一一挖出来,不容易啊,连死尸都能找得到,我莫罕儿也不得不服你,几十年了,我终于可以用一回本来的名字。”仰天长笑了数声,那声音颇有几分草原男儿的豪情,少了几分文人的阴郁。
“过奖,比起你演了几十年戏都无人察觉的本事,朕还差得远了。”宇文泓回道,他老老实实地承认了,他反而还看得起他,总比当一只缩头缩脑的乌龟强。
莫罕儿的目光看向那具死尸,眼里有着歉意,“他是一个好人,当年若不是他发现我病倒在客栈的马厩里,从而救我一把,也不会有我几十年的冰火两重天的生涯。要怪就怪他的命不好,他跟我说了太多他的事情,他的妻儿,他的家乡,他要进京赶考然后衣锦还乡给妻子挣诰命夫人当当,就因为他说得太多,我才会起了歪念,这是多么好的机会,晖州距离京城远隔千里,只要小心无人能发现我是假冒的,这一冒就冒了四十几年……”
他的眼里有着无限的感慨,一刀将冲上来想要擒他的人砍死,如果不是他后来起了贪念,这华国的大好河山他为什么不能据为己有?因此他错过了吞并华国的最好时机,在靖难之役上没有倾全力助胡国攻陷周思成的大军,当时的他握着华国的机密夜夜在院子里踱步,他想要为自己付出的几十年寻求一个合理的补偿,他也有资格成为华国的新皇帝。
他在胡国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父亲是胡国八大部落的首领之一,母亲却是华国女奴,自小因身据胡华两国血统,人人都肆意地欺辱他,为了争一口气,为了母亲能有好日子过,他才会向父亲提议潜入华国,除去第一将军世家这个阻碍胡国铁骑进取华国的障碍,父亲那一夜才第一次睁眼看着他这个衣衫褴褛的儿子,眼里有着算计之意。
那一夜过后,他踏上了到华国的征程,离开了故土,一离就是五十年啊,人生能有多少个五十年?离时他尚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此时已是两鬓斑白的老人,手中的大刀肆意的舞动,如行云流水般地带去了多条人命。
他不甘就此被抓,两眼看向荀真,只要抓到她,兴许可以以此为人质逃出帝京,当年他逃了一次,没有理由现在不能逃,可惜她并未将那个小太子抱出来,那个才是最有价值的人质,不过她也不差,帝王一心一意钟爱的女人。
宇文泓时刻警惕地看着莫罕儿,当看到他原本的三角眼,现在明亮了许多的眼睛盯着荀真时,已是向荀真的方向踏一步,挡在她的身前,沉着脸看着莫罕儿连杀数人意图跳过来。
孙大通也紧张起来,忙着侍卫及太监将帝王与荀真二人围起来,不让他们有一点闪失,然后让一群弓箭手围着,不敢怠慢。
荀真的目光却是落在身前高大的背影之上,有他在,她安心得很,在场之人都一脸紧张,惟独她能悠哉地吃着东西。
宇文泓看到柳晋安准备从中空处跳过来,遂道:“拿箭来。”
孙大通忙将弓箭递给宇文泓,宇文泓冷冷一笑,目光与莫罕儿的目光对上,手却是弯弓搭箭,瞄准他的右手腕,三只冷箭“咻”地一声射出。
莫罕儿知道宇文泓是不会下令让弓箭手将他射死,但也不曾想到他能拉开一弓射三箭,当箭向他而来时,他挥掉其中一箭,脚步一错,避开了一箭,哪知最后一箭却是射到他的手腕处,手腕中箭后一疼,握刀的手一松,大刀就此离去,从中空掉下去砸到了戏台上,好在此时已无人唱戏,故而无人受伤。
他却是刚好一脚搭在离皇帝只有丈许的横栏上,一侍卫持刀一拦,遂从横栏上摔向里面的木头回廊上,顿时数把大刀指向他的脑袋,此时俨然已是输了。
宇文泓将弓箭扔给孙大通,挑眉道:“莫罕儿,你输了,来人,将他押到天牢以待发落。”
“爹。”柳太后轻喃一声,看到自己苍老的父亲手脚被缚的狼狈样子,心如被针刺一样,双目不由得恶狠狠地看向宇文泓。父亲向她坦承身世太迟了,不然她当日一定不会让这个不能掌控的人坐上皇位,如果换成是那位七皇子或是三皇子也好,局面一定比现在好。
安幸公主的脸色发白,两手紧紧地攥紧母亲的手,现在才知道她身上有胡国的血统,这让她如何能抬起头来?目光含怨地看着兄长的背影,都是他,她才会落魄至此,没有了柳轲,只能如行尸走肉般生活,这都是兄长害的。
一代权相只能被人如拴狗一般地拉下去,即使他想要走稳一点,但那些个侍卫不会给他机会,手中的绳索一松一紧,看他跌在地上像狗吃屎一样,他们方才觉得解恨,这胡国奸细谋害忠良,罪该万死。
这场宴席带给众人的冲击太大了,真正的柳晋安已寻到,宇文泓着人护送这晖州柳家之人离去启程回乡。
那个叫三叔的花白头发的男子磕头,热泪盈眶地道:“草民谢皇上终于让草民的乡人都能死得瞑目,那一场屠村之谜总算是解开了,也让压在我们心头的一块大石就此搁下。还有那位荀将军,若不是他资助我们上京,告之此事,我们也不可能知道晋安死得如此冤屈……”
荀真猛然看向这个男子,是兄长带他们来京城的?怪不得自回京之后,哥也忙得很,原来还有这等事。
宇文泓挥手道;“此时已了,你们都不用太担心被人寻仇,往后好好过营生吧。”
宇文泓握了握荀真的手,看到她扬唇向他一笑,两人当年都知道昭雪平冤不容易,但总算能还荀家一个清白,也让她不再背负叛国贼后人的名声,扶她起来,“今儿个的满月宴朕十分满意,荀总管事安排得十分妥当。”
“没有,皇上过奖了,不过是安排了戏班子来演戏,哪里知道这戏外戏才叫精彩。”荀真笑道。
朝臣们的目光都向了荀真,除去父辈笼罩在她身上的阴影后,看她与皇帝伉俪情深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惋惜着,这平反来得太迟,祖宗家法不可逾越,不然这女子够格成为国母。
宇文泓携着荀真下了戏楼,柳太后灰溜溜地跟在后面,父亲被抓她一声不吭,只要不引人注目,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一到了外面空旷处,宇文泓才回头看向柳太后,嘴角噙着一抹嘲笑,“太后意图谋害皇嗣之罪只怕现在已经坐实,加之柳家意图刺杀朕,太后不可能不知情?哦,朕忘了太后身上还流有胡人的血统,那就更是非我族类,念在太后侍候了先皇一场,朕就从轻发落,革去太后头衔,贬为庶人,明日起出发到光陵为父皇守陵以此来赎罪。”目光看向后头的群臣,“众卿家可有异议?”
一众朝臣都看向柳太后,现在看她越来越不顺眼,遂都躬身道:“臣等无异议。”
柳太后不可置信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游移来游移去,他们现在就准备将她送到光陵去,“皇上,你不能这样做,就算哀家的身上有胡人血统又如何?哀家是先皇亲封的皇后,是皇上的继母,皇上不能随意革去哀家的头衔。”此时,她手中的凤头权仗猛烈地挥舞着。
“不想去也得去,如若父皇仍在世,早就赐三尺白绫给你了,朕已然是开恩了。”宇文泓道。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柳太后歇斯底里地喊着,随即身子一软。
就在众人紧盯之际,她慢慢地爬起来,眼神颇为凌厉,手中的凤头权仗更是挥得哧哧生风,“小子,看来你没将本宫的话听在耳内?这柳氏之父所犯的错归柳氏之父,又岂能牵扯到儿女的身上?如若这样,当日你身边的女人就应该处死,毕竟她可是担了十几年的罪臣之女。本宫居然有这样不辩是非的后代子孙,本宫亦觉得是耻辱。”
荀真看到柳太后这副样子,遂挑眉道:“元圣皇后?”
“住嘴,本宫的名讳又岂是你可以唤的?荀真,你不过是宫女而已,老实的记住自己的身份。小子,这女子孩子也生了,再留在你的身边不妥,本宫主张将其处死,这样以正华国皇宫的风气。”柳太后将手中的凤头权仗近向群臣,威严道;“你们身为臣子有提醒皇上行差蹈错的责任,可你们却只字不提,任由这个女子祸乱宫廷。柳氏并未犯下大过错,一切都是本宫吩咐她的,所有的责任自由本宫担待,尔等不听从本宫的话吗?”
朝臣们都面面相觑,看到帝王的神色清冷,但手已是握住了荀真的手,又转头一看被元圣皇后附身的柳太后,这第一国母之命不遵好像又不敬,一时间犯难起来。
“一群无用之辈。”柳太后怒骂,“本宫昔日亲笔写下一日为宫女,终身是宫女的宫女守则,现在你们都将本宫的遗旨当成了耳边风不成?”
“元圣皇后恕罪。”有那些个深信不疑的朝臣跪了下来,接着又有人跪下,只有少数人仍站着没有跪。
柳太后用权仗在那些个未跪之人的面前狠然扫去,“哼,本宫今儿个就要为皇宫正风气,小子,如果你要革去柳氏的太后头衔,那么就先将这个宫女处死,不然如何能服天下悠悠之口?”
“没错,母后……不是……是高祖母元圣皇后说得对,荀真那时候怀着龙种可以免死,现在龙种已然诞生了。皇兄,您要处置我母后,那也得处置荀真这越礼犯上的宫婢,不然就有失公允。”安幸公主忙道。
荀真却是握紧宇文泓的手,“公主此言差矣,柳太后暗害皇嗣,派人刺杀皇上,哪一条罪名都足以将其处死?荀真为皇室添丁,又怎能相提并论,一过一功,天下人都能分晓,再说我虽是宫女,华国皇宫从来不禁止宫女生下龙种。”
“没错,荀总管事说得对,元圣皇后娘娘,此乃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荀总管事生下太子有功,怎可处死?”那些个有些惧怕“元圣皇后”的朝臣还是仗义执言了。
“柳太后的血统不纯,如何能当华国的国母?我华国岂能任由一个有敌对国家血统的人为太后?这万万不可,元圣皇后娘娘与太祖高皇帝奠定了华国的版图,与胡国周旋了一辈子,元圣皇后娘娘为何还要偏帮一个有异族血统的太后?”那些跪地迷信元圣皇后的朝臣都直言不讳,不可置信地看着这被元圣皇后附身的柳太后。
柳太后没想到这些华国的臣子对于胡国之人是那么由衷的排斥,心中早已是转了无数个念头,这事情太复杂了,用元圣皇后的名头只怕也压不了多久,也罢,保得一时是一时,遂冷哼一声,“你们的心胸太狭隘了,因她有胡人的血统就相信其要谋害皇嗣,这说不过去。也罢,她被不被废本宫亦管不了,本宫对这个宫女始终不放心,自此就附在这柳太后的身上,尔等也无须惧怕,本宫是要看着这后代子孙行事。”她朝宇文泓挑了挑眉,只要她一直扮着元圣皇后附身的戏码,那么谁也奈何不了她,包括这个狡猾的小子在内。
宇文泓却是含笑地看着柳太后,“你确定你真的是元圣皇后?”这话问得极其戏谑。
柳太后微怔,然后怒道:“本宫的身份如何轮到你来质疑?你这个可恶的小子,哼,你置祖宗家法于不顾,所以才会对本宫不敬,简直是岂有此理!”
“皇上,这可是华国第一国母元圣皇后啊。”有深信不疑的朝臣劝道,“不可不敬,不然只怕高皇帝也要现身。”
“没错……”不少人赞同附和。
对于神一般存在的开国帝后,他们即使是后人不能瞻仰他们的风采,但对于传说他们是耳熟能详,哪会不敬畏?
柳太后嘴角一勾,莞尔一笑,肆意而张扬,手中的凤头权仗一挥,“小子,你都听到了,难道还要质疑本宫是假的不成?”顿了一会儿,“不行,小太子虽为宫女所生,但是依例宫女不能抚养小太子,这样吧,你们将小太子送到慈宁宫来,由本宫亲自教养,必会是如本宫之子,你的先祖宪祖皇帝那般雄才伟略,一代明君。”
宪祖皇帝是华国第二代帝王,史载其雄才伟略不下于开国帝后,所以一提到他,那此深信此是元圣皇后的人都不禁面露喜色,由这位第一国母来教导小太子,他日必定又是一代明君。“皇上……”
荀真一听这话,拳头就握紧,这个柳太后还妄想着要将她的儿子弄到慈宁宫去?那真的是异想天开,胸口起伏不定,实在气得够呛。
宇文泓的手安抚般地握紧了紧,看了眼那些想要他赞同的群臣,打断他们的话,“太后,你这戏做得过头了,别打着我华国第一国母的名头做这种龌龊事,元圣皇后的名头不容你玷污。”
“小子你休得在本宫面前得瑟,你对本宫的污辱就是在污辱太祖高皇帝。”柳太后道。
宇文泓的目光清冷一片,“你能骗倒他们,不代表你能骗倒朕,元圣皇后又岂是你可以假冒的?”此时的他一脸的愤怒,眼角看到孙大通朝他打了个手势,总算安排好了,忍了这一会儿的鸟气,已是极限了,他的手松开荀真的手,揽上她的腰,迅速后退,看向那群仍跪着的臣子,“你们还不赶紧退下,是真是伪,一验即知。”
一众朝臣都愣了愣,包括柳太后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侍卫在宇文泓的指挥下上前护住群臣,唯独柳太后与安幸公主身前无人护持。
就在柳太后不明所已的时候,一只老虎迈着矫健的身姿两眼紧盯柳太后慢慢地迈进。
荀真曾遭虎咬,所以一看到这庞然大物不禁身子抖了抖,宇文泓安抚地轻拍她的背,“真儿,莫怕。”
她这才松开紧握他衣衫的手,笑道:“只是看到这大虫一时不适应而已,你莫要紧张我。”美目一瞄,看到朝臣们大多都双腿打颤,不禁摇了摇头,她是曾被咬过才会怕,他们还说是什么堂堂七尺男儿,连这个都不敢面对?
宇文泓的目光却是盯在柳太后的身上,笑道:“太后,你不记得元圣皇后的丰功伟绩中包括十六岁杀死一只老虎的事情吗?若你是真的元圣皇后,那你怕什么?用你手中的凤头权仗即可以将其击毙。”
众臣一听,尤其是原先深信她是元圣皇后附身的人都急忙看过去,这件事史书有载,千真万确,如果此太后真是元圣皇后,一只老虎而已,又有何惧?
安幸公主的脚一软,已经是瘫坐在地,舌头打颤道:“老虎,母后,老……”
柳太后看着这大虫向她而来,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凤头权仗都握不稳,在老虎向她狂扑而去的时候,她一把扔下凤头权仗,抱着头到处鼠窜,身子瑟瑟发抖,尖叫道:“啊——别过来,走开,别过来,啊——”
宇文泓遂道:“太后,现在你还敢自称是元圣皇后吗?”
“不,不,不,哀家不是元圣皇后,不能像她一样赤手打死一只老虎,那是哀家假扮的,皇上,快点,将这老虎弄走……”柳太后吓得差点要失禁,看到老虎就要扑来,用手一挡尖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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