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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提桃枝,朝外一甩,劲气疾风窜了过去,打偏了坠下的柴刀。鲤鱼徒孙呆了一呆后,很快恢复正常,愈发谨慎,以笛为剑,发招攻来,招招精妙。
我将桃枝负手身后,左退,右退,侧退,转身退,唔撞树了……
已让四招,第五招已流星赶月追来,前后左右皆无路,没地方再退了。
鲤鱼小徒孙第五招剑指苍狼,点往我后心,发招时带起周遭风向,汇聚了一个小旋风,颇有气势。旋风袭来,扑了空。我当然已不在了原地。风之尾尚未触及我衣衫,我一步踏树,借力掠身起,空中一个侧旋,自旋风顶上飞了出去。
五招已让,将落未落时,我一掸桃枝,枝梢如湖中潋滟水纹,一圈追一圈,追上鲤鱼小徒孙的衣角。弗一触及,小徒孙便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倒飞出去二十丈远。以凶险的气势飞出,以柔和的力度跌落。只砸起几片小树叶,打了个微旋。
君山九嶷两派立即出了两名弟子。鉴于君山首徒不尊老爱幼一早就平沙落雁了,现在还躺在地上由师弟们推拿,便出了二弟子,一身白衣翩翩的少侠。九嶷弟子代表有点让人意外,竟是个风华正茂的女弟子。两人平剑而出,金童玉女一般合力来战。
好吧,我刚才的规则定得有些偷工减料,漏洞被人捡了。忘了说是一对一,还是多对一。
转眼,二人分左右来袭,我便无法左右退了。似乎看透了我的退让路数,二人志得意满,誓要把我做了剑中馅。
我站原地,待他们双剑并至,先躲右边君山弟子,便不得不以虚化实,迎向九嶷弟子的剑下。九嶷女弟子有些吃惊我不躲,来势便减慢了,趁此机会,我避开右边刺来的剑。君山弟子见我躲过一招,接着便来第二招。两招的空隙,我再躲过左边九嶷弟子的剑。
如此反复,别说五招,十招都能很快过去。不过作为一个长辈,如此戏弄晚辈有些伤风化,我便点到即止。让完五招,我也不需用桃枝代剑,直接一手捏住君山弟子的剑,给他转个方向,他便一剑往自己师父那边回去了。君山掌门温道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怎么都有些弃徒弟不顾的嫌疑,很是气急败坏。
我看得有趣,好笑得很。接着应对九嶷弟子。不知怎么,这女弟子看了看我,剑法就没章法了,要刺不刺的,我也不好下手。两人周旋一阵,我无奈了,“姑娘你倒是快些啊。”
这九嶷女弟子似乎不得已,咬牙一剑往我肩头刺来。我侧身避开,抬手拿住她的剑,往后一带,她人也跟着过来了。我又好笑,想指点一二,不过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还是罢了。两指夹住她的剑滑过去,带得她到我肩下,她抬头定定看我一眼,不待她看完,我已回袖绕过她长剑,将她送了回去。
弟子辈们算是都解决了,都没能让我出两招的。
没有间隙的时间,温道子一剑西来,势如奔雷。掌门之剑,自然不同凡响。我避让快几分,也都能躲过去。只不过,飞身避让的时候,被他挑去了发簪,发丝瞬间泄下。
他哈哈一笑,“慕老先生还飞么?还能飞得那么好看么?”
发丝散乱,仪容确是不好,我暂时不理会,继续避完余下几招,已经出了一身汗。见我即将出招,温道子用剑如风,不给我任何出击的机会。
不过,机会,从来都不是别人给的。
我腕上一震,桃枝以非正常的路线,以他不曾预料的方向,飞袭向他身后。温道子不愧是一派掌门,刹那的吃惊后,迅速稳下来,狼狈避过那一鞭。我忽鞭忽剑,紧追不舍,温道子很生气,想必也在后悔方才规则定得太简单,没有规定不准一枝两用不按常理出牌。
掌门很生气,后果还是有点严重的。打蛇打七寸,温道子以剑为刀,把我的桃枝当土豆给削了……
我望着手上被削得光秃秃纤细细的枝条,赞了一声好刀法。
温道子乘胜追击,补来一剑。我一面飞身而退,一面借用他的剑刃将秃毛的桃枝割去一大截,留下一小截。转身自空中落下时,一手绾了散落的发,一手将这一小截桃木簪插入发髻。
落地后,空手迎剑。温道子便眼睁睁看着我接连从他剑梢向剑柄一路弹指过去,震得他手腕虎口开裂,血丝渗出。
长剑脱手,我加一个弹指到剑柄,长剑疾飞刺入远处一棵桃树,刺穿树干,一树花叶摇落。
满场众人视线不由自主转了过去行注目礼。
不留喘息时间,九嶷掌门卓紫阳飞掠而来,一剑横扫,大封*,功力竟高出温道子不知凡几。隔空震得我心口发闷,一口腥甜涌了上来。方才不该松懈了去呼吸,竟被人家第一招就破了内力。抬袖往嘴边一遮,咽下肺血,接着让他四招。卓紫阳招招凌厉,第二招便让得我险些咽不下肺血。
这样很不好啊,在人前吐血什么的最讨厌了,他非要逼得我当众吐血。
身后桃林起了阵响动,千岁忧似乎跃跃欲试了,可我不能让他出现在人前。
第三招,攻势更在前两式之上,竟是层层叠加的功力。汗湿重衣,我被汹涌起来的肺血呛了一口。
“师父!”二徒弟吓呆了,大徒弟生拉硬拽了一根粗桃枝,要扔给我做武器。
我摇头。我现在哪里拿得动。
第四招,数层内力的叠加,我将血吐在了袖口内侧上。
第五招,卓紫阳已是胜券在握,不由微微一笑:“慕先生,你不该让我五招,到现在,你还一招未发,可我这第五招发出后,你还有回击的余力么?”
我握住袖口负到身后,看住他,“卓掌门,你这内功修得怕不是九嶷真传吧?”
卓紫阳面不改色,嘴角绽个冷笑,手上发力,将真气注入剑上,剑身嗡嗡颤动,“慕先生接不下,找借口了。不是我九嶷真传,难道是你蜀山真传?”
说罢,一股巨大的真气横扫而来,我疾退。这一进一退间,风声可闻,距离却是越缩越短……
这第五招竟已蕴了杀意,邪肆狠毒,既不是九嶷功夫,也不是中原路数。但高明之处就在于,将这奇诡心法注入九嶷剑法之中,旁人根本看不出端倪,只道是九嶷掌门功力已入化境,能将普通的一招剑法挥舞得杀意盎然。
我的退路也快没了。
就在我准备放点血,以自己身躯阻止其杀戮趋势,然后再谋退路时,身后头顶枝叶间一片摇曳哗然,一物划着抛物线从树冠上滑了下来,抛物线的末尾正撞向追杀我的卓紫阳。
看清滑下来的是捡来的丫头后,我心口猛然一沉,我且阻止不了卓紫阳的进击来势,这个粉雕玉琢的娃娃赤手空拳正面迎向老辣的九嶷掌门,千岁忧你今日不要想活着离开桃花坞。
再来不及多想,我自断退路,就要抢回这娃娃。然而,我看见,卓紫阳猛然倒飞了出去,手里的剑不仅没有伤到小娃娃,还跌落成了两截。
小娃反弹了回来,我忙接住。
将她在手上翻了几遍,没有找到伤口。她还滚着圆溜溜的眼珠时不时打量我一眼,忽然伸出一只手,捂在我胸前被剑气隔空震过的地方,一股热流窜入,我经脉为之一畅。
我觉得,我果然是老了,已经开始产生幻觉了。
两派众人眼见着卓紫阳被树上掉下的一个丫头给砸飞了,如此变故,虽然在理论上缺乏很多可信的论证,但事实摆在面前,还是认了。姑且可以说是桃花坞预留的一个大暗器,明显是作弊。何况掉下来的丫头正是他们踏破铁鞋要寻找的灵童,自然不罢休。
温道子首先抗议:“慕老先生,这场胜负不公平吧?”
大徒弟原地复活,蹦出来:“这位掌门的笑话讲得真好,好像刚才的比试规则很公平似的,你们人多势众还输得这么丢脸,堂堂掌门也耍无赖?”
温道子脸上怒色顿现。不待他发作,卓紫阳此时已然从地上灰头土脸起来了,铁青着脸,“既然有高人暗中相助,卓某今日便卖个面子,我们走!”
九嶷掌门一走,弟子们也只能跟随。温道子兴许是听说还有高人在暗处,也跟着痛快告辞了。
“恕不远送。”我尽量语气平淡,因为实在没力气不平淡。
蜀山的小鲤鱼犹豫地看了大徒弟一眼,再看我,深深一拜,“师叔祖,徒孙也告辞了。今日无礼之处,还望师叔祖原谅。”
“嗯。”我继续作淡漠高人。
景鲤转身离去,大徒弟将之目送很远。看得我很愁。
将怀里的丫头搁地上后,我放心地往旁边一歪……
旺财因多年的配合,很迅速地窜了过来,将我接在背上,同时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老高,自桃林上方跳跃过去,一直到桃花坞深处隐蔽的一池药泉水旁,将我抛了进去。
千岁忧跟着奔了来,有这样的热闹和我的窘况,他不看就太对不起自己。
“慕小微,这样泡温泉不对!要脱衣服的,来,我帮你……”
我呛了一口水,死命把自己沉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