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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老太太先前所言,咱们府上不似别家,为了份家业打的头破血流,丑闻迭出。
贾家以孝治家,老太太和太太心存慈悲,连二哥二嫂当初都屡伸援手,救贾琮于苦难之中。
因此贾琮以为,能够和和美美,也算是一份孝心。
二哥此人,或许有些许小毛病,但心底到底不坏。
贾家男丁不旺,能有一个长兄在,相互扶持着,也能更好的光复先祖荣耀。”
许是见出了贾母等人的狐疑,贾琮淡然而真诚的解释道。
其实说来有趣,在贾府最大的作死强人贾赦就要完蛋后,不算宁府那边,荣府这边唯一的危机,就只有财务危机了。
而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缓缓衰败……
当然,前提是贾家要甘于衰败,贾政不要再给王子腾、贾雨村之流提供支持。
用先祖的余荫,来延缓这座豪门最后的余晖。
但若是心有不甘,依旧参与其中,那么迟早还是会被连累入局中,惨被清算。
但无论如何,只要贾家不似前世那般亲自下场,做一些类似贾赦所为的愚蠢而自大的勾当,那么贾家总不会再落得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的凄惨结局。
然而现在由于贾琮的一些行为,却又将贾府带入了新旧党争中,还成了新党的对立面。
可以想象的到,如果形势不发生太大的变故,当新党将外省的局面理顺后,就该集中大势,清理皇亲勋贵了。不说江南那边,只关中土地,皇亲勋贵至少占去了三成,再加上皇庄,至少有五成。这是一个极恐怖的数字……
本来像贾家这般,大部分田庄都在关外黑辽三省,应该是在最次一级的清理对象中,甚至能逃过清理。
当年四王八公开国勋贵先后辅佐高祖、圣祖二帝,重拾河山,于黑辽之地一战毙虏酋,继而抵定天下后,圣祖皇帝以黑辽之土大封功臣,所以开国勋贵一脉当初赏赐的永业田庄,多在地广人稀的黑辽。
又有投靠女真胡虏的汉军旗为奴,耕种田庄以为基业。
只是自定都长安后,不少头脑灵活有进取心的开国勋贵,还是在长安以及江南之地,大肆兼并土地。
而像贾家这般“不思进取”的豪门,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勋贵中的良心了。
贾家“不思进取”,是因为当初贾代善目光长远,知道勋贵兼并之祸。
到了贾政这一辈,因肖祖法,再加上书生气重,也不愿谋此事。
贾赦虽刚愎自用,可在贾家内囊未尽时,他根本没有为银子考虑过,连朝堂都不愿站立,怎有心思筹谋这等下贱事业……
本来这种“不思进取”,在新党清查田亩时,反而会让贾家避开一难。
可是由于贾琮的缘故,贾家却势必会列入第一波强烈打击中。
以新党之手段酷烈,果真动手,贾家未必能够幸存。
只是这一点,贾家现在还无人知晓……
之前是贾琮怕被贾家牵累,如今形势却发生了变化,贾家和贾琮都注定不会本分老实,那么也就变成了大家互相伤害吧……
不过,贾琮还是希望尽量减少些内耗。
如果能够达到共赢,贾琮甚至愿意和王子腾合作。
说到底,他的年纪太小,按正常规律,十年内乃至二十年内,他都不可能掌握大权,只能借势。
文官不必说,熬资历是必经之路。
武将就更不必提了。
贾家虽以军功起家,军中也有不少余荫人脉。
但且不说如今天下四海承平,就算忽然出现战事,也和他没多大关系。
大乾积累下将帅无数,军中又素来论资排辈的严重,他得多大脸,才有资格独领一军,纵横驰骋?
再者,真让他独领一军,除却全军送菜外,基本上不存在第二种可能。
所以,只要有可能用的到,又不会伤己的人物,贾琮都不介意合作。
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
他总不能和新党那群虎狼之师单挑……
只是对于贾琮的苦心和释放出的善意,贾母却持疑虑态度。
虽然今日经过南安郡王府的事,她已经不怎么再怀疑是贾琮背后捣鬼了,可她又起了另一个疑心。
贾琮的命太硬了……
克父、克母、克兄、克嫂、克对头……
几乎所有和他对上的人,都没落个好结果。
这样命硬的人,得罪不起,却也亲近不得。
君不见宋岩待贾琮何其之好,可转眼就被免了官。
听说,连贾政似乎也动了致仕的心思……
这样的人,谁还敢亲近?
贾母原就是个迷信的人,不然不会那样宠爱衔玉而生的宝玉,视若命根。
想到贾琮和宝玉就是两个极端,老眼中浮起一抹忌讳,巴不得贾琮离的远远的,不过话还是勉强柔和夸道:“也罢,既然你有这份兄友弟恭之心,我们难道还能不成全?不过这件事你要和老爷说清楚,他可未必愿意。”
贾琮闻言无声一笑,如今荣府的俗务快将贾政一颗文艺中年的心都搅碎了。
让一个惯看风花雪月阳春白雪的人去考虑地租佃户之类的事,何止是折磨……
所以,这方面问题几乎没有。
也看出了贾母依旧对他的疏离,贾琮却没什么失落。
他本也没想过祖慈孙孝的戏码,真让他做承欢膝下的孝子贤孙,像宝玉一般整日被老太太宠溺的摩挲爱抚,他一日都承受不起……
只要不内耗拖后腿就好。
……
梦坡斋。
自荣庆堂出来,贾琮便来去了此处,说明来意。
果不其然,贾政在听闻可以洗白贾琏后,登时动心了。
这段日子来,偌大一个贾府前宅之事都落在他头上。
自贾代善去世后,他主掌荣国,前宅的事就没让他操心过。
之前有赖大、周瑞、林之孝、吴兴登等精干管家相助代劳,他只偶尔听听罢了。
再往后贾琏长大后,更是连听也不用听了。
可如今赖大、周瑞等人被一锅烩了,贾琏又被圈在宗祠,贾琮又借口秋闱撂了挑子,贾政不得不亲自上马。
真真是心力憔悴!
那些田庄、园子的租子,还有各处月钱的核算发放,让他抓破脑袋。
只是……
“那个畜生做下那样的事,若只这般轻易原谅,是不是……”
贾政面子上还是抹不开。
其实他难道不知道,高门深宅中,这样的事几乎家家不绝?
只是人家没让自家老子给堵个正着,就算堵个正着,也只是私下打死,不会闹的沸沸扬扬而已。
贾琮自然不会大包大揽的去给贾琏脱罪,低声道:“老太太说,桃红不过是新买来的,不算姨娘,所以……
老爷,侄儿就要闭门读书一心准备秋闱了,却听说老爷这些日子十分操劳,几乎积劳成疾。
二哥的事,相比老爷的身体,无足轻重。
还是让他出来,一边侍奉大老爷、大太太,一边低调处置家务吧。
老爷毕竟有了春秋,不好再如此劳累了。”
贾政闻言,心中大感熨帖,看着贾琮问道:“今日你没去送松禅公?”
贾琮点点头,道:“先生说不喜离别之苦。”
贾政颔首,却又惋惜道:“今日诸多旧僚皆去灞桥相送,十里柳堤几被折尽,连宁元辅的公子都特意去长亭相送松禅公,你若去了,说不得又能得到好词……”
贾琮闻言,忽地皱眉道:“老爷,今日旧党魁首悉数离京。宁观宁元泽是专门去送我先生一人的?”
贾政不解其意,点点头道:“是啊……”他到底不是蠢人,说完也终于反应出来此中不妥。
贾政倒吸了口冷气,道:“宁元辅这个公子,好狠的手段哪!”
贾琮眼睛中目光有些凛冽,沉声道:“先生德望太高,葛致诚、陈西延等人虽为阁臣,但官位和名望到底是两回事。在台上还好,可如今致仕了,真正能担得起旧党核心领袖的,只有先生。新党对此自然放心不过,可是宁元泽就这样赤果果的去挑拨离间,却是要陷先生于不义,当面打脸了。
葛致诚他们才退位,正是心理最敏感时期,宁元泽此举阴毒。
此事必不是宁则臣所为,宁则臣手段酷烈归酷烈,却不会如此下作。”
贾政闻言,叹息一声,道:“是不好啊,不怪松禅公当面教诲他,做人要胸怀磊落,要他好好学学他父亲的格局。当时,宁元泽着实羞愧不已,匆匆告辞。”
贾琮闻言解恨的呵呵笑了起来,讥讽道:“先生何许人也?真正知行合一,学问通透的当世大家!就是宁则臣亲至,也要敬先生三分。宁元泽狂傲小儿,雕虫小技也敢拿来现眼叫卖,丢尽了他爹的脸面。”
贾政却担忧道:“虽是如此,宁家拿松禅公无法,可你是松禅公得意弟子,宁家的怒火会不会对准你?你就快要秋闱了……”
贾琮面色感慨道:“老爷不知,正是如此,先生才故意当面教诲于宁家子。若不然,以先生的胸襟,纵然识破小人奸计,也不会同一个小辈计较的。
葛致诚之流早已老朽,先生又岂惧之?
先生是知道,他若置之不理,我为弟子,必为师出面,费心思报此小人之仇。
他不忍我为此事分心,才将火头揽了过去。
或许日后新党会报此仇,但至少不是现在。”
贾政闻言,面色动容,对贾琮道:“松禅公果为良师,琮儿你能想明白这些,也极难得。
罢了,既然松禅公为了琮儿你的秋闱,都如此苦心积虑,我等至亲,又怎能不让你安心备考?
你去东府看看你链二哥去罢,若他果真知错了,就告诉你珍大哥,说是我说的,还是放链儿出来,侍奉大老爷大太太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