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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表仁给骂得脸红到了脖子根,几次想开口反驳,却又说不出来,只能不服气地瞪着杨玄感。
杨玄感一想到高颎用毒害过母亲的事,更加来气,回瞪着高表仁吼了起来:“你有啥不服气的?不就是当不成郡马,不能象以前那样耀武扬威,失落了吗?
还有你,李百药,你如果不是东宫太子舍人,而是一直跟着晋王,这次会写这种东西?都别他娘的拿着无耻当高尚,我就是真的去告发你们两个,也没啥愧对良心的!”
李高二人这辈子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但杨玄感说的话又是句句在理,让他们无可辩驳,只能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杨玄感骂完之后心情也舒畅了不少,缓了口气,道:“大家立场不同,你们支持杨勇,我家支持杨广,本无对错,更无所谓忠奸!不用搞得好象自己就是替天行道的正义一方,别人就是祸国奸臣,我能理解你们失了权势后的郁闷,但不代表你们就真的是真理的化身。”
李百药默然了半晌,开口道:“那姬威现在如何?越国公打算如何发落他?”
杨玄感的眼中浮过一丝杀机,冷冷地道:“这是家父决定的事,与二位无关,你们两只要放宽心,知道自己顺利地躲过这次就可以了。
二位以后最好能老老实实的,别再做这种事情,没啥意思,你们也不是这块料,经过这次的事情后,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地认识到这点了吧。”
杨玄感说完这话后,高表仁和李百药面如死灰,满头大汗,站在原地沉默不语。杨玄感对着林外打了个唿哨,片刻之后,一个黑衣人跑了进来。
杨玄感对着那人吩咐道:“把高少爷的那几位护卫全都放了,你们马上撤回。今天的任务全部完成了,直接回府,不用等我。”那黑衣人行了个礼后急速奔出。
杨玄感看了一眼高李二人,拔腿便走,远远地留下一句话:“高表仁,管好你自己,以后别给你爹再惹祸了。”
杨玄感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远处的林间小道中,高表仁的脸上肌肉在抖动着,双眼通红,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连头发都要竖了起来,与杨玄感从小斗到现在也有十年了,今天算是输得最惨的一次,连人格都输了个干净。
高表仁再也忍受不住,仰天长啸一声,声音凄厉刺耳,李百药在他身边都无法忍受,捂住了耳朵。高表仁吼完后终于放声大哭,似是要把满腹的委屈与辛酸都顺着泪水发泄出来……
杨玄感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王世充的满园,对于这姬威的处置,他早已和王世充商定,现在就是去落实的时候了。
满园之中,有着大小上百个院落,而最里面的一间,则是平时堆放柴禾的一个院子,除了几个月一次的出外采办柴禾时,会打开那个院门外,这里几乎一年到头都没有什么人来。
大门上的漆已经掉落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一道道的木纹,连锁在门上的那把铜锁也是锈迹斑斑。
杨玄感来到了门外,警觉地向左右看了看,确定了自己身后没有人跟随后,从怀中摸出了一把钥匙,上前打开了那把锁。
他没有急着推门,而是在门上有节奏地敲了敲,三长两短。只听“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人打开,直接出现在杨玄感眼前的,正是单雄信那张遍布虬髯的红色脸膛。
单雄信一见杨玄感,便拱手道:“世子可来了。”
杨玄感走进了院子,那柴门一下子被关上,他这才发现门后面还埋伏了两名卫士,都已经是刀出鞘,全神戒备着。
杨玄感满意地点了点头,看那二人的架势,如果外面进来的人没有对上暗号,则直接就会击杀来人,这二人是王世充特地调过来的在夜里当暗桩的高手,杨玄感刚才甚至有些吃惊,自己居然没感觉到门后有他们的气息。
单雄信在前面引着杨玄感向右边第二间屋子走去,杨玄感边走边问道:“从昨晚到现在都没什么事吧。”
单雄信正色道:“世子请宽心,安全得紧,除了守门的这两个兄弟外,里面还有八个人守着,贴身守着那人的是我手下的两个骁果卫士,绝对可靠!其他的是东家派来的护卫,都找地方潜伏了起来。刚才您敲门前我还正在里面守着那人呢。”
杨玄感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辛苦了。这事一定要守口如瓶。”
单雄信应了声是,站在了门口,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张方,李平,都出来吧。”
两名魁梧粗壮的壮汉走了出来,见到杨玄感后恭身行礼,杨玄感对着单雄信道:“你们且到院门处值守,叫潜伏的兄弟们也过去。我有话要单独与此人说。”
单雄信点了点头,走到院中间拍了拍手,从草堆里,水缸中,屋顶上,后墙处纷纷跃出数人,来到院中向着杨玄感行了个礼后,又鬼魅般地消失在薄薄的暮霭之中。
单雄信临走时提醒了一句:“屋里的桌上有个马灯。”
杨玄感走进了那间黑暗的柴房,扑鼻而来的是一股难闻的霉味,他掏出怀中的火折子,点了起来。
火光的跳跃中,映出了西边角落里蜷缩的一个人影,被五花大绑着,嘴里塞了块破布,眼睛上也蒙了块黑布。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有亮光,马上开始挣扎翻滚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杨玄感点亮了桌上的那个马灯,整个屋子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这里也就一丈见方,本是储藏柴火用的,这几天临时用作了关押姬威的私牢。为防万一,房中的柴火全部被移走,整个屋中空荡荡的只有中央的一个木桌,四周放着两条矮脚板凳。
杨玄感一手拎着马灯,顺便把随身的佩剑放在了桌上,另一手提着板凳,走到了姬威的面前,放下了凳子,略一矮身,解开了姬威身上的绳索。
那姬威给绑了两天,早已手脚麻木,这下得脱,一时间竟然无法站起,躺在地上一会揉胳膊一会捏腿的,过了好一阵才解开了蒙在眼睛上和塞在嘴巴里的两块布。
杨玄感大马金刀地坐在那板凳上,笑眯眯地看着姬威,脸上还挂着一丝歉意:“姬先生,对不起啊,这两天让你受委屈了,实在是失礼失礼。”
姬威本想发作,但一看是杨玄感,立马什么火气也没有了,换上了一副肉麻的笑脸,连声道:“没什么,没什么,小的早说过世子要小的做什么,就会做什么,您无论怎么对小的都行。”
杨玄感哈哈一笑:“包括让你现在去死也行吗?”
姬威脸色一变,心头浮过一阵阴云,这两天他一直在思考,杨玄感那天一见面就把自己打晕,然后再关押于此地,他的用意何在?这会儿杨玄感居然主动把他心里最害怕的事情给说了出来,着实让他吃惊不小。
但姬威是个聪明人,危急的时刻也经历过不少,这两天更是考虑过这种情况,于是他脸上又堆上了笑容:“世子是在和小的开玩笑吧,或者是考验一下小人的胆色?”
杨玄感一下子来了兴趣:“哦,为何你会这样认为?”
姬威不慌不忙地说道:“很简单的事啊,如果世子想要小人的命,直接在那土地庙动手就是,用不着大费周章地带小人来这里。荒郊野外杀个人是最方便的,哪用得着再回到自己家里,弄得不好收拾呢?”
杨玄感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的分析果然不错,看来你这人脑子还行,实话告诉你吧,那天我虽然在土地庙说过要带你见阿大,但你也知道我阿大是何等身份,每天象你这种情况的想找他效力的没一百也有八十,他老人家忙于政事,哪有空见你这种人?”
姬威听了以后一下子急了,这两天他一直想着杨素一定是要考验一下自己,先看看自己的定力,再看看自己的机智,最后还要看看自己手中掌握的情报,才会决定收不收自己。
但杨玄感的这番话象是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让他一下子从美梦中回到了现实。
于是姬威急道:“世子啊,您千万要跟越国公美言几句!小的还是很有用的,昨天那帛书应该能帮着越国公把高颎彻底灭掉,以遂他多年的心愿。以后越国公想要对付什么人,小的都能象这次一样,做得漂漂亮亮的。”
杨玄感叹了一口气:“我爹说了,你这次只抓到了高表仁和李百药这两条小毛鱼,根本没用,光凭这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打倒高颎。”
姬威脸上现出不信的神色:“不会吧,那高表仁可是高颎老儿的亲生儿子啊,有了这个还不能治他的罪?”
“高表仁是高表仁,高颎是高颎,两回事!照你这说法,杨勇也犯了事,是不是皇上也得自己担责任?”
姬威给杨玄感这一抢白,一时语塞,半天后才嗫嚅着说道:“上次不是高表仁在家里劝高颎,说司马懿当年也给免官在家,给皇上听到了以后就夺了高颎的爵位吗?这次可是白纸红字的搞阴谋,反而一点事情也没有?”
杨玄感冷笑一声:“你毕竟只是个小人物,目光短浅,朝堂上的事情哪里会知道?上次是皇上打定主意了要废杨勇,所以才找各种理由和借口先罢了高颎的官,搬开这个绊脚石,那时候是没罪也要说成有罪。
你看当时的那个王世积,不就是给随便加了几个罪名杀了?连告密的皇甫孝谐都给了上大将军的官,你不就是看到这个例子在先,才会打定了卖主求荣的心思吗?”
“可现在不一样,杨勇已经给废了,高颎也给免了官,但皇上又没再继续追究他们的罪,只想维持现状,说明皇上对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不想追究了。”
“所以你尽管告密出卖了太子,却什么好处也没有,因为皇上不想再让你这种卖主求荣的行为给人作示范。”
姬威一下子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杨玄感看到他那泄气的模样,心中暗暗冷笑,继续道:“所以这次你凭着这个什么血书,皇上说不定看都不看,直接说你栽赃陷害,就把你给斩了!”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当年高颎灭陈时,有些人也跟皇上说他有意谋反,要皇上当心,直接就给皇上宰了,这也是昨天家父告诉我的。”
姬威赶紧说道:“越国公英明神武,见识超人,是小的考虑不周,小的有罪,小的有罪。”
杨玄感摆了摆手:“好啦,这事上你打草惊蛇了,靠这个血书也不可能打倒高颎!家父说了,你的能力还可以,但还没达到我们府上非要你不可的地步,看在你这回对我说了实话的份上,这次就放你走,你好自为之吧。”杨玄感言罢站起了身,作势欲走。
姬威一把拉住杨玄感的腿:“世子啊,杨爷!小的还有用,您千万赏小的一口饭吃。”
杨玄感面露难色:“这事我作不了主啊,是我爹说你这人没啥用,他连见都不想见你。”
姬威一下子跳了起来:“小的还知道许多价值连城的秘密,只要越国公肯收留我,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杨玄感“哦”了一声,掩饰住心中的狂喜,装着漠不关心地问道:“就你能知道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秘密?”
姬威咬了咬牙:“小的在东宫的时候负责东宫的营建,对里面的机关暗道都一清二楚,小的还在杨勇的地下密室里通了两根秘管,专门用来偷听他在密室中的话,甚至还悄悄地挖了条通向东宫的地道。只要您需要,小的现在就画给你。”
姬威的脸已经胀得通红,继续道:“除此之外,小的所知道的一切朝中大小官员,甚至是这大兴附近的江湖豪杰的底细,也都可以写给越国公,以作见面礼。”
杨玄感今天布这个局就是要这些,眼下终于逼着姬威主动说出,但仍然冷冷地道:“家父现在太忙,没空见你,要不你先把这些写下来,一会我拿给家父后,让他老人家定夺。”
姬威忙不迭地说着:“我写,我写!”他眼里发着光,似乎能看到金钱美女在向自己招手。
杨玄感走出了小屋,命人送进文房四宝,又低声吩咐了单雄信几句,单雄信领命而去。
三个时辰后,杨玄感在屋中看着桌上的十几页纸,其中五六张是东宫的地图,连地道和秘管都标得清清楚楚,其他纸上写着京中一些大臣们的关系与情况,最后一页纸的最后一行赫然写着----王世充,兵部员外郎,大兴城东门外五里处满园,此人极有江湖背景,与现东宫中郎将段达关系非同一般。
姬威一脸谄笑,在一边探着脑袋问道:“世子,这样可还满意?”
杨玄感点了点头,突然抽出桌上的剑,在姬威反应过来之前,一剑刺入他的小腹。姬威的脸上带着不信的神情,指着杨玄感,还没来得及说出话,便一头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杨玄感的嘴角带着一丝邪邪的微笑:“非常满意!”
王世充的声音从门外冷冷地传了进来:“完事了?”
杨玄感从姬威的身上抽出了剑,在他身上擦干净了血迹,他不想看到姬威的那张脸,飞起一脚把姬威的尸体踢得脸朝下,屋子里弥漫起一阵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小木屋中的那股子霉味,非常难闻。
王世充走了进来,这股味道让他一进门就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头,说道:“怎么见了血?我原以为你可以象捏小鸡仔似地掐死他的。”
杨玄感冷冷地说道:“怎么杀他是我的事,你我有言在先,确保他死就行了,不是么?再说了,本来就是设计的姬威来你府上行窃,被家丁在黑夜中杀死,不用刀剑,而是用拳脚,这才反而容易让人生疑呢,长安令屈突盖又不是傻子。”
王世充微微一笑,指了指摆在门后面的一根木棒:“这东西不就是给你预备的么,家丁持刀剑上来就杀人,不太合理,你若是用棒子一下打杀了他,很正常。”
杨玄感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他摇了摇头:“一棒子下去打得脑浆迸裂,你这里只会更惨,而且那种脑花子四溅的味道你很喜欢吗?就在这种地方谈我们接下来的合作,你没意见?”
王世充哈哈一笑:“罢了罢了,不和你多扯这些,杨玄感,你我都是上过战场,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这点血腥算不得什么,你爹还可以闻着这股味道喝酒吃肉,谈笑自若呢,男儿就是要有这种豪气,不是吗?”
杨玄感沉声道:“你上次说我阿大现在身处危险之中,什么意思?”
王世充平静地说道:“杨玄感,你是不是觉得你阿大升了尚书令,从此就可以号令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