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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不见,你还好吗?”话音刚落,墨之倾又觉得此话甚是可笑,他摇摇头,自我否定道,“不,你是神仙,怎么会不好?”
阎七看他,笑而不语。
沉默了片刻,墨之倾缓慢松开紧握的拳头,凝视着她久别却又熟悉的容颜,试探问道:“你为何突然回来了?皇兄呢?他也回来了?”
阎七轻摇头,没有说话。
墨之倾忽地轻嗤低笑两声,侧过身去,双手负后,放眼远眺,刻意压低声线,别有意味道:“你是为了麟择之期而来?你已经知道了,朕选择的是魔界?”
“知道了。”阎七这才应声道。
闻言,墨之倾眸底萦绕三分意料之色,唇畔浮起诡异的笑容,他微敛眸色,试探问道:“你此次回来,是为了劝我归顺仙界?”
“不是,只是许久不见,来看看。”阎七轻声道。
听闻九王墨之倾登基为皇之后,选择魔界的庇护,她虽然惊讶,但并未想改变些什么。
当初立下麟择之期的约定,只是为了更好的平衡仙魔之间的矛盾,如今,仙魔大战即将开始,麟择之期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都阻止不了这场战争,唯有统一,才能真正的和平。
此行回到凡界,物是人非,就是想回来看看。
当然,她也想知道九王为什么会选择魔界的庇护,毕竟,陌祁煊下凡渡劫时是他的兄长,而他最后却选择了魔界。
听到这话,墨之倾嘴角处的笑容顿时消散,他暗下眸色,下意识握紧藏在背后的手,轻嗤道:“是,仙界向来傲慢,对什么都不屑一顾,不过就是兴趣来了,才四处走走罢了。”
当年,念神告诉他有关麟择之期的事情的时候,他心中万分纠结。
他曾想,利用“麟择之期”逼迫阎七嫁给他;
他曾想,她与自己的皇兄“两情相悦”,自己不该趁人之危;
他曾想,向来冷漠的皇兄,会不会为了麟择之期委曲求全;
他曾想,如果墨之阙只是为了麟择之期才守着皇位,不能畅快如意地修仙,他可以接过皇位,并站在他这一边,让他无后忧;
他曾想,虽然仙凡有别,但只要他们答应让他常来往仙凡二界,他愿意帮助他们;
他曾想,不会让别人威胁到他们;
他曾想,他可不可以也修仙。
可是,后来却发现,一切都只是自己可笑的空想,他俩并不在乎。
炎霆太子把他带到魔界,他清楚这是炎霆太子刻意在拉拢自己,他虽惊奇魔界的奇妙,但并未心动。
可是,他俩从不曾努力让他选择仙界,从不关心他是否选择仙界,甚至撇下了狄青国,完全没了音讯。
他俩的漠视让他心灰意冷,最终,他答应选择魔界的庇护。
阎七轻蹙眉心,在他的话语里,能察觉到深深的埋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七!是小七回来了吗?”
突然传来一个孱弱而迫切的老妇声音。
阎七旋即转身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四十岁左右的侍婢搀扶着一身着貂裘华衣的老妇人,布满皱纹的脸有几分熟悉。
是……太后。
“母后,你身子抱恙,为何跑到这来?”墨之倾心急如焚迎上去。
太后挣开两个侍婢的手,疾步上前,与墨之倾擦肩而过,迫切来到阎七跟前,她扶着阎七凉凉的手心,记忆如海潮般倒流到二十多年前,凝视着她依旧粉嫩娇俏的容颜,忍不住哽咽道:“是你!是你!真的是你回来了!阙儿呢?我儿在哪?他回来了吗?”
听宫中的老人说,好像看到二十多年前的仙妃子了,容颜丝毫没变,往皇帝的御书房方向走去了。
闻讯,太后不顾侍女再三阻挠,心急如焚赶过来了。
“是我……”阎七轻作点头,受到反噬的影响,凡界的许多事情已经记不得了,但听坞渝说,狄青国上一任的皇帝就是寒帝墨之阙。
顿了会,她才轻摇头回答:“他没有回来。”
“咳咳……”闻言,太后一时激动,使劲咳嗽起来,本来就虚弱的身子,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太后……”阎七有些不知所措,忙提手轻抚她的后背。
“快,扶太后回寝殿,请御医!”墨之倾迫切喊道。
随后,几个太监用步辇把太后送回了寝殿,但是,太后不允许御医过来,只留阎七在寝殿内,说老毛病不要紧,她要跟阎七好好说话。
墨之倾挥退了侍婢,独自站在窗户外,隔着窗纱看屋内的阎七与太后,目光里的怨恨又添了三分。
二十多年前,墨之阙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突然没了音讯,太后虽然知道他兴许是前往仙界修仙了,但是,她还是无法割断母子的思念之情,期盼他有那么一天回来。
只可惜,盼了二十多年,始终不曾再见他一面。
因为常到寒冷刺骨的隽雍宫睹物思人,她落下的病患。
每每想到这里,墨之倾心中的恨意就越发浓郁,虽然知道墨之阙向来冷漠,却不曾想,他可以无情得连骨肉连心的母亲都置之不理。
所以,他才决绝的选择接受魔界的庇护。
想着还有五年就到麟择之期了,不,对于他们来说,应当是五天。
他想提前到仙魔之界,他要看看傲慢的仙界是哪般模样,他要去见一见那个冷血无情的皇兄,他要他们在麟择之期上,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小七……”躺在床上的太后迫切抓着阎七的手腕,红着眼圈,哽咽问道,“阙儿为什么不回来看看哀家?他是不是还在怨我?怨我害死了颜颜?”
看着太后黯然神伤的模样,阎七心头微酸,轻声道:“他有事在身,关乎整个仙界的存亡,暂时无法抽身来看你。他从未因为颜颜之事埋怨你,因为他清楚颜颜接近他是有目的,逼她自杀的不是你,而是他。”
“是他自己……杀了颜颜?”太后稍带讶然问道,想了想,她又不以为然摇摇头说,“若是如此,为什么那事之后,他忽然变得冷漠,对哀家不闻不问了?”
阎七轻蹙眉心,无奈叹息,回答道:“他的身份特殊,六界中许多人想害他,他故意对你们冷漠,就是让别人以为他并不那么在乎你们,那些坏人就不会来加害你们。”
虽然不知道实情是否如此,但她相信,她所爱的男子,绝非无情之物。
听闻,安国郡主爱上了那个飘忽不定的半日仙,至今未嫁。
或许,正如毕寒所说,这世间最可怕的就是“遗情”,尤其是凡界的情,无论是亲情、友情抑或爱情,仙界都招不起,惹不起,因为还不起。
所以,他害怕凡界,几乎从不到凡界,尽管到凡界,也不会与人来往。
兴许,少尊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凡界的情谊,有些不知所措,担心“遗情”,才不得不冷漠。
“是吗?是这样吗?”太后双手掩脸,泪水汹如泉涌划过布满皱纹的眼眶,她挣扎着要坐起来。
阎七连忙把她搀扶起来,让她靠着床柩稳坐。
太后坐稳后,再次拉住她的手,迫切问道:“阙儿他现在怎样了?他在干什么,危险吗?”
阎七看了看她迫切的眼神,便跟她说,其实墨之阙是仙界的少尊,渡劫下凡才成了她的儿子,因为仙界有重大的事情,才中断了渡劫赶回去处理。
再跟她说了些他在仙界的辉煌事迹,至于即将到来的仙魔大战,她没有提及,太过伤感的事,也没有提及。
太后听见自己的儿子是那么了不起的仙家,十分自豪,知道他过得安好,心中的担忧退散了许多。
原本笑得可开心了,可突然又哭了。
“太后,你怎么了?”阎七慌忙问道。
太后噎着泪水,挽住她的手,恳切哀求:“小七,哀家还是想见他一面,可否代我寻他回来,就见他一面,好不好?”
阎七轻咬下唇,顿了会,才点头道:“好,我去寻他来见你。”
“这次可是说好的,不能反悔。”太后哽咽低喃,“你一定要带他回来见哀家,一定要带他回来!告诉他,哀家想他,想他……”说到最后,太后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上一次,在迎接西凉王的宴会时,她说去把墨之阙寻来,结果,这一去,两人从此再无音讯,再见却已是二十多年。
“好,这一次,绝不反悔。”阎七郑重点头,心窝倍感酸涩。
待太后睡下后,阎七才从寝殿里出来,墨之倾快步迎上来,迟疑了片刻,才握紧拳头,轻声问道:“你又要走了?”
阎七轻作点头,应声道:“嗯,仙界有些麻烦事,我得回去处理了,才能带寒帝过来看看太后。先告辞了。”说着,与他擦肩而过。
墨之倾越发使劲握住拳头,最后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看向她离去的倩影,带着埋怨追问:“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选择魔界?你就不想劝我归顺仙界吗?”
阎七侧过身来看他,下意识把手轻摁在心房处,别有意味道:“如何选择,随心便好,你身为狄青国的皇帝,该比别人更清楚,到底需要什么。”
墨之倾恍然一愣,没说上话来。
阎七向他施了个礼,翩然离去。
“小七!”墨之倾迫切喊了声,话音未落,她的倩影已经消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