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风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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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援兵的及时到达而逆转了山道伏击战的龙谦当然不能丢下张莲芬和吴永回郑家庄,他必须安置好负伤的吴永。而且,他需要抓住沂州道遇伏、吴永中弹负伤的带来的机遇,促成张莲芬和吴永联名上奏朝廷,控诉袁世凯所部光天化曰之下袭击朝廷大员的罪行。打出这张牌,对于正在太原为威胜军右翼待遇奔走的宁时俊一定是一个巨大的帮助。

    而安排江云回去的主要目的是从陶三口中取得有利的口供。

    不顾惊恐和疲劳参加了对俘虏突审的张莲芬惊怒异常,连称“骇人听闻”,不用龙谦提示,当即便起草了**袁世凯的具名奏折,陈述了自己与吴永知府为何同龙谦将军前往沂州,如何突遇伏击赖随行官兵拼死护卫侥幸生还的事实,要求朝廷严惩凶手,为无辜死难的威胜军右翼官兵做主。这份奏折请龙谦过目并要他联名时,龙谦提出了不同意见,那就是将重点放在事实的陈述上,而不是控告袁世凯。为什么这样做?龙谦冷静地讲述了自己与袁世凯所部的恩怨,指出沂州驻军勾结漏网土匪,主要针对的是自己,而不是您和吴知府。这样的话,自己就不适合在奏疏上签字了。而且,沂州驻军勾结土匪的罪行,或许是下级军官之为,袁公未必知晓。直接**袁抚台,我们手中并无证据,还是不要这样写吧。。

    张莲芬身在官场数十年,在山东供职的时间也不短了,对于龙谦与袁世凯的恩怨一清二楚。此番龙谦得蒙慈禧赏识,驻军鲁南,受到袁世凯排挤的现状也很清楚。原以为出了这档子事,刀把子被龙谦攥在手里,一定会大做文章,跟袁世凯恶斗一番,出一出胸中的恶气。谁知此人心胸如此开阔,竟然有为袁世凯开脱之意。不禁大为佩服,“退思,张某没想到交到你这样的好朋友,比起你来,张某真是白活这把年纪了。两军阵上有万夫不当之勇,统军征战直令洋人束手,治理地方自有锦绣文章……便是这心胸气度,张某是万万不及。”张莲芬叹道。

    若是能一举扳倒袁世凯,龙谦当然不会客气。以袁世凯的人望,朝廷断然不会因为这件事干掉袁世凯。既然如此,还不如将目标缩小一些。于是,在龙谦的暗示下,张莲芬与吴永的奏疏变了调子,将火力对准了袁世凯手下的沂州诸将,给他们结结实实地安上了勾结土匪戕害朝廷命官的罪行。提醒朝廷,此事已激怒了威胜军右翼所部官兵,若不能妥善解决威胜军右翼与沂州驻军间的矛盾,后果难以预料。

    吴永的伤势不算严重,初步判断没伤着骨头,安顿好其在峄县养伤,龙谦急急赶回了郑家庄,去处理内部的问题。他万万没有想到,没想到直接折返郑家庄的江云已掀起了一场风暴。

    严厉批评了周毅、鲁山等人并将始作俑者江云关了禁闭,断然释放了所有的“疑犯”后。龙谦将自己关在了屋里,让从警卫连临时调来的通信兵小薛烧了一桶热水,美美地洗了个澡。

    龙谦相信,向郑诚提供自己行踪的,十有**就在被释放的人中间。江云的侦察方向没有错,但方式错了。存在隐患和导致部队不稳两种后果摆在那里,龙谦当然会做出稳定部队的选择。

    郑诚和郑笃这两个家伙绝对不会咽下那口气。侵夺其家财带来的仇恨高于杀父之仇,尽管郑经并不是直接死于自己之手。龙谦相信,只要郑氏兄弟不死,这个仇恨就不会泯灭。但是现在顾不上去处理郑诚了,遗憾那天程二虎带来的骑兵没有捉到郑诚,不然情况会更加有利。

    龙谦尝试着去做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尝试着用政治的眼光去看待和处理一切问题。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闯入了当今中国最高当权者的视野,拥有了一支对自己忠心的军队,不过用了三年多的时光。龙谦独自盘算冥想时,对自己的成绩暗暗地骄傲。龙谦断定,由于有自己的到来,历史正在被改写。未来会怎样,令人期待也令人焦虑。当前最主要的是真正掌控两州,建立更大范围的,真正意义上的根据地。做不到这一步,其余的都免谈。

    沂州道遇伏是一个意外,更是一个机会。以张莲芬和吴永出面向朝廷控诉,肯定比自己派宁时俊斡旋的效果好。龙谦判断,宁时俊不会在袁世凯那里拿到任何想要的东西。并不是之前蒙山军与武卫新军数次对垒的宿怨,而是威胜军的成立和自己被派回鲁南,彻底断绝了与这位晚清枭雄和解的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将越来越成为袁世凯心中的大敌。既然注定是不死不休的敌人,抓住一切机会找对手的麻烦就是题中应有之义了。张莲芬与吴永的联名上奏会不会促使朝廷下令让袁世凯的军事势力退出鲁南,龙谦并无保证。但这方面的努力应当不遗余力地去做。

    江云莽撞地启动了公开整肃内部的动作之所以不妥当,是因为带来的后遗症远大于查出一两个歼细,特别是在部队吸纳了近千名陶三旧部的情况下。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龙谦自执掌蒙山军帅印后,就暗暗发誓不走曾经的历史上有过的错路,比如大规模的肃反,自相残杀。满清**实际上在洪杨之乱后就四分五裂了,中枢对地方,特别是偏远地区的控制力逐渐失去,表现在表面的,就是督抚威权曰重。而去年发生的祸乱,更是加重了这一趋势。如果蒙山军要走向统一,那就必须面对利益各异的形形色色的实力派,用武力消灭对手的办法在龙谦看来并非上策,那样对国家实力的损耗太大,即使统一全国,也无法应对扑面而来的世界局势的巨变。

    对于历史,龙谦其实是一知半解。可资利用的东西并不多。但他有限的历史知识告诉他,就文化的繁荣,思想的活跃,春秋时期恰恰是最高峰。现在我们在文化上引以为傲的东西,大多诞生于春秋战国的混乱年代。随着中央集权的出现和董仲舒的歪理盛行,儒家学说成为了统治者的工具,彻底失去了读力姓。随着学术的沦丧,中国人慢慢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慢慢地失去了创新的能力。所谓治乱循环,在龙谦看来,恰恰是禁锢思想的后果。但实际情况是,统治者总将更加严厉地加强中央集权,特别是思想上文化上的统治作为治理**达到长治久安的路径。

    能不能走出一条新路?能不能真正建立一种包容各方,兼容并蓄的文化氛围,允许各种流派的思想在一部宪法的框架内共存?这是龙谦最近不断考虑的问题。这是一条完全没有人走过的新路,国外没有研究,中国的历史肯定没有,非此即彼是我们最主要的文化特征。但这却是龙谦深为鄙视的。所以,自他执掌蒙山军,从来没有整顿统一过思想,有的只是统一的纪律。只要不违反军纪,你想说什么,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实现自己有点幻想的理想,蒙山军无疑是唯一的载体。所以,这种文化的建立,必须自蒙山军始。但军队又是要求绝对服从绝对统一的武装集团,军队当然越“纯”越好,有思想的武器是危险的。这一对矛盾是困扰龙谦很久却找不到解决方法的难题,而且,他目前尚无任何一个人可以敞开心扉去探讨这些问题。

    至于部队的稳定,龙谦相信除掉陶三旧部外,原先的基本部队不会因为此次大规模的逮捕审讯而出现问题。陶三旧部分散在各部队中,并未集中,这就问题不大。

    现在,他必须处理好这件事了。先从哪里下手呢?

    洗完澡后,龙谦换了一身军服,独自去了周毅一家所住的院子,劈头便遇见了王月蝉。

    “对不住了,我向你道歉。”龙谦不太会称呼王月蝉,叫郑太太似乎不合适,叫名字呢,说起来她还是周毅的长辈,这该死的封建多妻制。

    “龙司令,”王月蝉没想到龙谦竟然给她道歉,眼圈立即红了。

    “是他们莽撞了。周兄当时的心情我理解,你也该理解。若是心里有憋屈,责备我龙谦便是。我知道你绝不会当内歼。”

    最后一句话将王月蝉弄哭了,开始是抽泣,后来干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抱着女儿的郑婵,一看院子里是龙谦,立即呆住了。

    郑婵以及温氏都在这次事件中被架在了火上。因为周毅在军中的地位,她们的人身尚未受到侵犯,但切切实实感到了巨大的危险。因为王月蝉的被捕,郑婵确信,即便是她处于王月蝉的地步,一样会被抓起来。

    好在龙谦回来了,好在龙谦制止了恐怖的蔓延。

    “龙司令,您过来了,他不在家﹍﹍”

    “周夫人,我不是找周毅的。是来看看你,也看看她。她受了委屈,我已表示了歉意。”龙谦面无表情地看着蹲着地上哭泣的王月蝉,转脸对郑婵说,“你和你母亲想必也受到了惊吓。现在没事了。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几句,”龙谦斟酌着词语,“周毅是你的丈夫,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这次他做错了事,错的是做事的方法,不是肃歼本身。令兄策划对我的袭击是铁一般的事实,不是我龙某人的虚构,更没有冤枉令兄。那一仗如果不是上天垂怜,我就会和那几个阵亡的兄弟一样死在沂州道上了。如果发生那样的事,对于你会是什么结果,你可以想一想。所以,我劝你彻底与郑诚断绝关系,不要幻想着保存什么亲情了。郑诚已是我的敌人,也就是蒙山军,包括周毅的敌人。周夫人,你做到我要求的这一点,你就是我蒙山军的家眷,是我龙谦的嫂子。希望你想清楚。”

    郑婵脸色**,“龙司令,俺是个妇道人家,嫁鸡随鸡,怎么能害您?那不是害我夫君吗?”

    “就是这个道理。话虽说的重了些,但郑诚毕竟是你的兄长,我只是希望将来如果,我说是如果,你们要站稳立场,晓得谁才能给你们幸福。”龙谦见王月蝉站起身,“王月蝉,你是蒙山军的兵,我就多说了,这件事与你无关。但我还是要找出歼细来。我给你一个任务,你好好想一想,究竟问题出在哪里?不要跟别人说,直接向我报告。”

    “我?”

    “对,就是你。这是我给你的命令。”